因店虧了,虧得一塌糊塗。我無臉再給爺爺要錢。
我大學畢業,這山望著那山高。打工嫌掙的少,便在外地開了飯店。誰知,經營不善,30萬資金,差不離打水漂了。
正在這時,我接到了奶奶電話,說爺爺病重,我如五雷轟頂。頓時,癱了。
上高中時,父母因車禍雙亡,我便成了爺爺奶奶的心肝寶貝。
爺爺是大學畢業生,在一家企業做工程師。五七年反右,受到不公的待遇,竟然他被革職了。
飯碗打了,斷了經濟來源。一氣之下,他跑到外地,每一兩個月回趟家,帶回一筆錢。連奶奶都不知他幹些啥。直至落實政策時,他開了一家酒店。奶奶問他哪來的錢,他老是笑而不答。這成了家人的一個“謎”。
我匆匆地奔到了家,爺爺已經從醫院回家了。
聽奶奶說,爺爺是肝癌晚期,有今天,沒明天。他拒絕手術治療,每天靠打點滴,維持生命。
一連五天,爺爺處於昏迷狀態。
當我來到他的病榻前,一個勁地呼喊:“爺爺,你醒醒?爺爺,你醒醒呀!?”
他仍一動不動。急得我對奶奶說:“怎麼回家了,難道治病缺錢嗎?”
奶奶搖搖頭,沒吱聲。
或許我的哭叫,爺爺微微地睜開了雙眸。
停了好長時間,才聽他叫著我的乳名:“得福,你——回來——了!”
聲音很小,我湊近他的耳邊,攥著那雙枯瘦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不知為什麼,爺爺的眼睛老是盯著我,意思說,你的店經營得怎麼樣,是賠了?還是掙了?
我羞愧難言,避開他的目光。
記得,我剛開店時,爺爺打電話告訴我,要學會精打細算,不要大手在腳,利潤是從點點滴滴摳出來的,否則,非黃攤不可。
可我出手大方,掙一個,花兩個,酒店沒開上兩年,連流動資金都花光了。
我仍抹著眼淚,對爺爺說:“你是怎樣起家的?”
爺爺不知為什麼,想起那段難以回首的往事,竟老淚縱橫,甚至抽抽噠噠的。
奶奶趕忙湊到爺爺跟前,輕輕地問:“老頭子,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他輕輕活動一下手臂,搖搖頭,閉上了眼睛。
繼爾,又睜開了眼睛,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他伸開手臂,好像要拿什麼?
爺爺的細微變化,引起奶奶的注意,湊到爺爺的床邊,輕輕地問:“是不是那個箱子?”
爺爺眼裏閃著淚光。
奶奶搬來那個小箱子。小箱子上了鎖,鏽跡斑駁。奶奶從爺爺褲兜裏取下鑰匙。打開箱子,箱子裏麵,裏三層外三層,裹個嚴嚴實實的,我以為是元寶或金條呢,最後,露出一把“手指刀”。
奶奶年歲大,咋也沒看出來,廢牙刷把鑲嵌個刀片,套在手指上,到底做啥用的呢?
叫爺爺說說出這玩藝的用途,恐怕是不行了。
再看看箱子,有個發黃了的信封,從信封裏麵抻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來,上麵是爺爺寫的字:
那年月,為了生存,我學會劁豬,用的是這把手指刀,走村串戶,風餐露宿,一氣幹了13載,非但沒餓死,相反攢下一筆錢,開了家飯店……
奶奶看到這兒,哭成淚人似的。我看了又看,再瞧瞧所謂的“手指刀”,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對爺爺說:“你那把‘手指刀’我收藏起來了,我不去劁豬,而是怎樣學會生存?!”
爺爺沒說話,眼睛沒離開那把“手指刀”,皺皺巴巴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