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是個壞孩子,至少不是像沈西妍那樣的好孩子。
我從心底排斥著一切人際關係,不喜歡和任何人交往,不由自主的排斥著那些假意奉承和勾搭連環。我很少於宮中的那些皇子打交道,對他們的一切錯綜複雜總是視而不見。我總是愛答不理的麵對著我身邊的那些皇親國戚,享受著傾斜著的陽光,不動聲色的出言捉弄他們,看著他們驚慌失措,嘲笑著他們暗自惱怒卻又帶著笑的模樣,心裏爽到極點。我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放縱著自己。
沈西妍曾經眨著她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問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人際交往,我很認真的思考了一陣後,然後告訴她,其實一開始我隻是沒注意,不過以後他們說我不喜歡時,我就真的開始不喜歡了。
然而世界,是不會給你哪怕一陣的安寧的。
在我十二歲那年,沈西妍和母後去大理寺上香,然而半路卻遇到了刺客,在那場混亂中,母後不幸喪生,而僥幸存活的沈西妍,從此精神上受到了嚴重的刺激,半瘋半癲。
然而到了白天,沈西妍依舊是那麼活潑愛笑的孩子,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笑容比以前還要燦爛還要耀眼,隻是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一絲玩世不恭的詭異。當我看見她在無人之處露出那種笑容時,就覺得她好像被妖魔附身了一般,渾身透著一股無惡不作的冷氣。
可漆黑的夜晚中,沈西妍一人躲在寂靜無人的宮殿裏,直直的望著宮殿的一角,一言不發。我靠過去時,她就會冷冰冰的吐出四個字,離我遠點。
她經常聲音極小但語速極快的說出一些話,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冰冷無情。
她問我,你知道恐懼是什麼嗎?
她說,你知道麼,我就那麼躲在馬車裏麵,母後的身體緊緊的壓著我,我眼前漆黑一片,外麵的廝殺聲快把人的魂都嚇出來。我覺得我仿佛快被恐懼撕裂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你知道麼,母後的血,從我眼前不住的流淌,血腥味刺人心鼻。我覺得就像是到了地獄,所有人都是猙獰惡鬼。
你知道麼……
你知道麼……
不,你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呢,怎麼會呢……
沈西妍的眼神越發的空洞,想要嚇死人一般。一股冷冷的氣息包裹著我,讓人幾欲發抖。
我試著叫她,沒有反應。
“啊啊啊!!!”沈西妍突然一聲哭喊,整個人劇烈的顫抖起來,一陣壓抑的哭聲從她緊咬的牙中掙紮著,崩裂掉,仿佛一連串的鋼筋在牙齒間生硬的摩擦著。她突然推開我,狼狽的跑進了衣櫃中,死死的扒著門不出來,隱隱約約,聽見了絲絲哭泣聲。
我當時,就坐在外麵,看著緊緊關著的衣櫃,哭的忘了自己。
外麵的夜色漆黑得像潑墨一樣,隱約出現的清冷月光像刀子一樣的割破了夜空,照進屋子裏。
什麼死亡,什麼權利,什麼這個那個的,我咬著牙幾乎發出迸裂聲,死死瞪著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如果我,足夠強大的話,如果我,能夠保護身邊的人的話,那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呀,我狠狠的攥著拳頭,母後就不會死,姐姐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對不對,是不是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