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年關，一股寒流襲擊了小鎮，但卻順手點亮了黎明。
微光照耀下，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從鎮中蔓出，跨過鎮外那片平坦的荒地，沒入遠處的枯林當中。
在那成片的枯瘦樹幹下，時不時會冒出些霜白的枯草，得了樹林的庇佑，使得它們仍舊能夠傲然地屹立在這凜冽的寒風當中，唯獨少了幾分綠意。
不久，纖如飛絮的雪沫自雲層中飄零而下，嫋嫋的落在交錯的樹枝上，然後，越積越厚......
冬日裏的風不大，往常都是由北邊吹往南邊，但也偶有亂了節奏的氣流襲來，兩相衝突之下，便會搖動那一層層雪白的華蓋，唰唰的冰粒落下，霎時間便將樹下的枯草徹底淹沒。
不過這也隻是些輕傷，受災最重的是那條特意開辟出來的道路，它看上去愈發狹窄了，大冬天的也不會有人去理睬，大概不消幾個日夜之後，這條毫不起眼的小道便會消失在這片堆冰如漠的山林裏，或許等到雪化之後，還能再次見到它吧。
…………
很難想象，柔軟的積雪在受到外力擠壓時，會發出一種尖銳揪耳的聲音，非常獨特，但普遍來說沒人喜歡！
“哢呲。”
一個身影從雪林裏冒了出來，灰衣鬥笠、負包配刀，黑色的靴子緊緊地陷在雪地裏，正杵在林邊的一棵老樹下呼著白氣，轉身時刀鞘拍在樹幹上，抖落了一大片積雪，也驚醒了樹上的麻雀。
這是個刀客，亦是個旅人，久未打理的胡須上結了點霜，眼神也有些黯然，看上去無比的風塵。
不過幸好，在他前頭不遠處就有個適合打整歇息的小鎮。
剛醒的麻雀撲騰著翅膀，已然先其一步飛了出去，灰衣刀客一愣，看著麻雀展成一條線的身影挑了挑眉，隨即又笑著搖了搖頭——從方向上來看，他們兩個選定的似乎是同一個目標？
…………
麻雀飛得很快，麻利的越過低矮的城牆，翻進了一處堆滿柴薪的小院，又熟練的落在了屋子的外簷上，用翅膀推開了腳下的積雪，“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可你這傻鳥，大冬天的不去找蟲，光跑我這兒來叫喚了。”
伴隨著一段似唱似念的抱怨聲，小院裏唯一一扇沒有被柴火擋路的房門打開了，推門而出的少年披散著頭發和衣服，左手抓著腰帶右手捏著一把零碎雜糧，敞著麵迎向了寒風。
“該死的，還真下雪了。”
將手裏捏著的東西一把灑出，少年趕緊轉身，用衣裳厚實的背麵來抵禦寒風，屋簷上的麻雀也連忙飛了下來，啄食起剛剛灑在雪地裏的碎屑。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這拉屎都不會選地方的傻鳥。”
偏回頭來的少年罵罵咧咧的說著話，衣服已經紮緊，隻是還在係著腰帶，身上絳青色的布衫被洗得發白，看上去挺舊，但卻足夠厚實。
等到係好腰帶，他也走到了院子裏，路過時還側腳撩向埋頭苦吃的麻雀，沒踢中，被它靈巧的躲開了，然後繼續吃！
走到水缸邊，撣開木蓋上的積雪，便開始打水，待他洗漱完畢，麵對重新平靜下來的水缸，望著水麵上的倒影，突然，他撩起長發，露出了那張稚嫩的臉，伸出手，拇指輕輕的撫摸著左邊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