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一家人手忙腳亂的忙完秋收冬播的事情後,已經是二十多天以後的事情。安海珍還遲遲沒有回來的跡象,張鐵山的心理開始不安起來,難道自己丈母娘的身體又開始不好了嗎?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又給妻子拍了一封電報詢問,可幾天下來,始終沒有回音。他又寫了一封信,可依然如同石沉大海,他的心開始揪起來,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的變故?
要不自己親愛的妻子無論如何都不會這樣的,再加上家裏孩子們每天的詢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呢?”他越來越無法應對了,這是他決定,到丈母娘家去找自己的妻子。
家裏秋季的糧食還沒有賣,沒有多少閑錢。鐵山娘到妯娌常大仙那裏先借了十元錢,並反複叮囑鐵山,要是丈母娘的情況不好,就留下培著海珍多照顧兩天,反正現在農忙已過,家裏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可張鐵山心裏清楚,雖然糧食都收回家裏,可入倉也是一件體力活,再說還有牛羊需要放養,家裏孩子一大堆,任務還沉重著呢!
可他顧不上這麼多了,他的親愛的妻子現在毫無回音,沒有什麼事情比這件事更讓他焦心了,他心急如焚的上了去平川縣的汽車,在心裏設想著種種妻子不回信的原因,每次的情景都差不多是丈母娘的情況不好,妻子已經累病了。一想到這裏,他就心如刀絞。
雖然不常出門,可他一路上無心觀看路兩邊的風景,在海珍娘家所在的平川縣會昌鄉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陰了下來,烏雲黑壓壓的壓在頭頂,讓人覺得一種說不出的氣悶。路上的人們都抱著早點回家的心思,匆匆忙忙的走著,遠處的天邊還偶爾傳來轟隆隆的雷聲,聽的人聽得心驚膽戰地,這節氣早已過了打雷的季節,鄉間有句俗語:二八月打雷,遍地生賊。更何況現在已經快到九月了,這國泰民安的好世道,難道會有什麼變故?
張鐵山匆匆的走著,並沒心思理會雷聲,更沒心思想那些大道理。他的一顆心,早已因為將要見到妻子變得狂喜起來,這裏離丈人家的二十裏鋪還有幾裏路,而且都是平坦的路,不用擔心下了雨後路滑,上不得山。這時他心裏想的,隻有妻子看他意外出現後,會是怎樣的一番驚喜呢?想到那圓圓的臉上盛滿了笑意,兩隻好看的眼睛完成了一雙月牙,他的心沒來由的怦怦跳了起來。
張鐵山是個慢性子,用現在人們的說法就是慢熱、隱忍,是個不會輕易的把自己的意圖,喜怒哀樂都表現出來的人,可越是這樣的人,內心對於感情和親情,就會越熱烈和執著。張鐵山,和他的沉默寡言、少說多做的優點一樣突出的是,他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膽小怕事,沒有氣魄。
起風了,路上的人們都開始跑起來,在路上也沒有什麼避雨的地方,大家都沒命的狂奔著,希望在大雨來臨之前能夠平安到家。張鐵山貓著腰,抱著剛下車時買的點心,也跟著大家往前跑,可沒跑幾步,雨點已經疏疏落落的掉下來,一個個銅錢般大小的雨點砸在地上,騰起一片片黃色的塵土。而砸在腦袋上,卻覺得有些衝擊感,於是他把頭往衣領裏縮了縮,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衝刺著。
還好這陣大雨點並不密集,而且就像前奏般落了一陣就停下,隨後依然是一陣又一陣的風,田野裏現在也沒有了遮攔,直刮得是塵土飛揚,落葉在風中漫天的飛舞,就像是群魔亂舞;風吹動樹葉發出呼啦啦的聲響,就好像是一場世紀末的哀樂。
這時張鐵山已經進了二十裏鋪的村口,裏他丈人家已經不遠。這時雨已經又開始下起來,又是一陣子像爆豆一樣的雨點,隨著大風劈裏啪啦的掉下來,斜斜的砸在一家的鐵皮門上,發出啪啪的脆響。天已經黑下來了,雖然才過晌午,可已經像黃昏一樣暗。天空隱隱有無數閃電在閃著,想要把這陰暗的天空撕裂成一個個大口子。
就在張鐵山剛跑進丈人家的大門時,門虛掩著,他推看門一步就了跨進去,就在他剛把門關好的時候,一道像白晝般的亮光在天空中直直劈下,隨後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轟隆隆嘎!震得大地都輕顫不已,丈母娘家窗子上安著的玻璃都咯咯作響。
院子裏栓的一條狗,甚至看見了他,還沒來得及叫喚,馬上瑟縮到狗棚裏去了,這樣的天氣即使生人來了,也顧不上再叫喚了,隻有不安的不斷向外張望,嘴裏發著恐懼的嗚嗚聲。接著,大雨就像是瓢潑似的倒下來,天地間立刻彌漫著一道厚厚的水簾,象是阻擋什麼?又像是在遮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