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雨聲如酒豆一般,越下越大。隻見一副餛飩擔從雨中挑來,到得茶館屋簷下,歇下來躲雨。賣餛飩的老人篤篤篤敲著竹片,鍋中水氣熱騰騰的上冒。
華山群弟子早就餓了,見到餛飩擔,都臉現喜色。陸大有叫道:“喂,給咱們煮十碗餛飩,另加雞蛋。”那老人應道:“是!是!”揭開鍋蓋,將餛飩拋入熱湯中,過不多時,便煮好了五碗,熱烘烘的端了上來。
陸大有倒很守規矩,第一碗先給師叔韓不邪,第二碗給二師兄勞德諾,以下依次奉給三師兄梁發,四師兄施戴子,五師兄高根明,第六碗本該他自己吃的,他端起放在那少女麵前,說道:“小師妹,你先吃。”那少女一直和他說笑,叫他六猴兒,但見他端過餛飩,卻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師哥。”旁人見狀心想多半他們師門規矩甚嚴,平時雖可說笑,卻不能廢了長幼的規矩。
勞德諾等都吃了起來,那少女卻等陸大有及其他幾個師兄都有了餛飩,這才同吃。
梁發問道:“二師哥,你剛才說到餘觀主占了福威鏢局,後來怎樣?”
勞德諾道:“小師妹救了林少鏢頭後,本想暗中掇著方人智他們,俟機再將林震南夫婦救出。我勸她說:餘人彥當日對你無禮,林少鏢頭仗義出手,你感他的情,救他一命,已足以報答。青城派與福威鏢局是上代結下的怨仇,咱們又何必插手?小師妹依了。當下咱二人又回到福州城,隻見十餘名青城弟子在福威鏢局前前後後嚴密把守。
“這可就奇了。鏢局中眾人早就一哄而散,連林震南夫婦也走了,青城派還忌憚甚麼?我和小師妹猜不透其中緣由,好奇心起,便想去查看。我們想青城弟子守得如此把細,夜裏進去可不太容易,傍晚時分,便在他們換班吃飯之時,閃進菜園子躲了起來。一進鏢局,隻見許多青城弟子到處翻箱倒篋,鑽牆挖壁,幾乎將偌大一座福威鏢局從頭至尾都翻了一個身。鏢局中自有不少來不及攜去的金銀財寶,但這些人找到後隨手放在一旁,並不如何重視。我當時便想:他們是在找尋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那是甚麼呢?”
三四個華山弟子齊聲道:“辟邪劍法的劍譜!”
勞德諾道:“不錯,我和小師妹也這麼想。瞧這模樣,顯然他們占了福威鏢局之後,便即大抄而特抄。眼見他們忙得滿頭大汗,擺明了是勞而無功。”
陸大有問道:“後來他們抄到了沒有?”勞德諾道:“我和小師妹都想看個水落石出,但青城派這些人東找西抄,連茅廁也不放過,我和小師妹實在無處可躲,隻好溜走了。”五弟子高根明道:“二師哥,這次餘滄海親自出馬,你看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作?”
勞德諾道:“餘觀主的師父曾敗在林遠圖的辟邪劍下,到底林震南是不肖子孫,還是強爺勝祖,外人不知虛實。餘觀主如果單派幾名弟子來找回這個梁子,未免過於托大,他親自出馬,事先又督率眾弟子練劍,有備而發,倒也不算小題大作。不過我瞧他的神情,此番來到福州,報仇倒是次要,主旨卻是在得那部劍譜。”
四弟子施戴子道:“二師哥,你在鬆風觀中見到他們齊練辟邪劍法,這路劍法既然會使了,又何必再去找尋這劍法的劍譜?說不定是找別的東西。”
勞德諾搖頭道:“不會。以餘觀主這等高人,除了武功秘訣之外,世上更有甚麼是他誌在必得之物?後來在江西玉山,我和小師妹又見到他們一次。聽到餘觀主在查問從浙江、廣東各地趕去報訊的弟子,問他們有沒有找到那東西,神色焦慮,看來大家都沒找到。”
施戴子仍是不解,搔頭道:“他們明明會使這路劍法,又去找這劍譜作甚?真是奇哉怪也!”
勞德諾道:“四弟你倒想想,林遠圖當年既能打敗長青子,劍法自是極高明的了。可是長青子當時記在心中而傳下來的辟邪劍法固然平平無奇,而餘觀主今日親眼目睹,林氏父子的武功更殊不足道。這中間一定有甚麼不對頭的了。”
施戴子問道:“甚麼不對頭?”
勞德諾道:“那自然是林家的辟邪劍法之中,另有一套訣竅,劍法招式雖然不過如此,威力卻極強大,這套訣竅,林震南就沒學到。”
施戴子想了一會,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劍法口訣,都是師父親口傳授的。林遠圖死了幾十年啦,便是找到他的棺材,翻出他死屍來,也沒用了。”
勞德諾道:“本派的劍訣是師徒口傳,不落文字,別家別派的武功卻未必都這
樣。”
施戴子道:“二師哥,我還是不明白。倘若在從前,他們要找辟邪劍法的秘訣是有道理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要勝過辟邪劍法,自須明白其中的竅訣所在。可是眼下青城派將林震南夫婦都給捉了去,福威鏢局總局分局,也一古腦兒給他們挑得一幹二淨,還有甚麼仇沒報?就算辟邪劍法之中真有秘訣,他們找了來又幹甚麼?”
勞德諾道:“四弟,青城派的武功,比之咱們五嶽劍派怎麼樣?”
施戴子道:“我不知道。”過了一會,又道:“恐怕不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