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絕色唯有韓子高(2 / 2)

本來說是簡述,一發不可收拾,就說了這麼多。

韓子高16歲得幸於文帝,到30歲時還是為了忠於文帝及其子而死。十餘年來,傾盡一切,都付給了當初街市之中,那策馬而來,詢問“能事我乎”的英俊將軍。縱觀世人,也未見得都有這樣的忠貞和長情。那種相知相識、相濡以沫的情意,讓我在千餘年後,仍不由得掩卷長歎。

我在某篇帖子中,看到一張製作的韓子高美圖。然而打動我的,卻是作者配的幾句話:

我要你作個曠古絕今的聖明天子

我要保住你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

我要助你開承平盛世

不問翻覆 無關遲暮

他的江山裏 總有我的影子

這幾句話,寫得真好。韓子高之與陳茜,令我起敬,或許已不僅是單一的情欲之愛。這種愛,甚至超越了性別。

是厚恩相報?是情愛相投?是相濡以沫?是生死相許?是一諾千金?是熱血義氣?是惺惺相惜?是互為知已?沒有誰說得清,然而家國天下與情愛義恩,如此和諧而又緊密地交融在一起。

韓子高所付出的一切,無論是戰場上悍不畏死,還是最終的引頸就刃,不過就是那一句:“他的江山裏,總有我的影子。”

這一句,竟然看得我滿眼淚光。南北朝的史書上,沒有詳盡地記載他死前的情境,但也沒有什麼“頓首求告,涕泗橫流”的記錄。想必他麵對死亡時,至少是安靜的。千餘年後的今天,我無法想象,在將死的韓子高心中,到底會有怎樣的思緒。

他是想起了十四年前,吳興的街市上,那個英俊將軍溫暖的笑意?他把手怯怯地伸過去,握住了將軍的手,就此握住了自己的一生。

他是想起了陳茜為他賦的詩?“昔聞周小史,今歌月下人。玉塵手不別,羊車市若空。誰愁兩雄並,金貂應讓儂。”在陳茜的心中,他一直都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比不上他的美,甚至勝過晉時以“瑰寶”稱之的美少年周小史。

他是想起了那些南征北戰的日子?以他“容貌豔麗、纖妍潔白、螓首膏發、自然蛾眉”的身姿,卻在北風寒冽的戰場上,出生入死,陣前馬後,數次差點再也回不了帝都,隻不過是因為陳茜需要他來肅清內亂,也需要他建立功勳。

他是想起了陳茜臨終前,他在榻前相守的最後一段時光?兩人曾說過多少誓言,傾訴過多少情意?在那偌大而冰冷的皇宮裏,他給將亡的皇帝,送去了人世間最後一點真誠的溫暖。

《圓覺經》中說:“一切眾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固有輪回,若諸世界一切種姓,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當知輪回,愛為根本。由有諸欲,助發愛性,且故能令死生相續。欲因愛生,命因欲有,眾生愛命,還因欲本。愛欲為因,愛命為果。”

或許人生所有的煩惱,甚至連投入這樣的世間的起因,都是來自於那些前世未曾斷絕的私欲。然而他和他,始終兩心如一,沒有背叛、猜忌、紛爭,彼此為對方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真情,不問翻覆,無關遲暮,如今引頸就刃,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吧?

“其夕與到仲舉同賜死”,那個黃昏,刀光如雪,韓子高終於離開了這個世間。

千餘年後,尚有很多人記得他的名字、他的事跡、他的愛情、他的一生。

為他寫過一首詩,卻總覺得尚不能表述我的感慨:

“名花並立傲當朝,絕色唯有韓子高;劍銷香奩霜河冷,躍馬江山定鐵驍。連理樹生無雌雄,斷袖遺愛曾分桃;掩卷此情已千古,此心可鑒日月昭。”

聽說,陳文帝墓前,所立的守墓獸麒麟不是一雄一雌,而是兩隻雄的。

謹以此文,獻給天下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