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喜訊”傳到阿古頓巴的耳朵裏以後,他就托人給那個宗本老爺捎去了這樣的口信:辦喜事的那天,他阿古頓巴決定再去戲弄他一番。

宗本老爺得到這個口信時,冷笑了幾聲說:

“好哇,隻要他阿古頓巴的頭是鐵打的,腿是銅鑄的,叫他來好了!”但為了以防萬一,宗本還是布置自己手下的親信和嘍羅們,注意防範阿古頓巴。顯然,宗本老爺嘴裏雖說不怕,心裏還是有些膽怯的,因為他已經不止一次被阿古頓巴捉弄了。

時間過得真快呀,一轉眼的工夫,宗本老爺的喜期到了。這天剛過午,遠遠近近的親戚朋友,一個接一個地來到了宗本家。頓時,人喧馬嘶,賓客滿堂,好不熱鬧!

黃昏時分,年輕美貌的新娘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前呼後擁地到來了。一時間,宗本老爺門前人聲鼎沸,鼓樂齊鳴,人群騷動起來。正在這雜亂當兒,突然在擠擠攘攘的人群中,出現了一個頭戴狐皮帽、身穿長袖袍的精悍男子,在那裏指手畫腳,說東道西。他一會兒奔到廚房對廚師說:“再加做五桌酒席!”一會兒又跑到做菜的跟前嚷道:“酥油茶太淡了,再多放幾塊酥油!”賓客瞅他那種雍容大方、忙而不亂的舉止言行,都非常敬佩。女家的人心想:“新郎家有這樣一位精明強幹的好管家.真是了不起!”男家的人心裏想:“新娘家真是想得周到,為了辦好今晚的婚禮,還派了這樣一位能幹的好總管來!”其實,這位精明能幹的男人,既不是女方的總管,也不是男方的總管,他就是大名鼎鼎、特來戲弄宗本老爺的阿古頓巴!

婚禮的高潮過後,阿古頓巴鑽進廚房,見那些操作具體事務的廚師和管跑菜、打茶、供酒、敬酒及碗筷的傭人們正在團團圍坐,大吃大喝,就十分誠懇而熱情地說道:

“諸位辛苦啦!我來陪你們痛痛快快喝幾杯!”說著,就抬腿就席,在場的人們極其熱情地接待了他。心想:這位總管真是通情達理、平易近人,竟和我們同吃同喝,一點兒架子也沒有!

不消說,阿古頓巴當然趁機美美地、飽飽地吃喝了一頓。

吃罷,阿古頓巴殷勤地對眾人說:

“不早啦,請諸位快點休息去吧!剩下的事,明天再料理,不礙事。”男女傭人一一向他道謝辭去。

近客已陸續回去,遠客也相繼就寢,阿古頓巴見樓上鴉雀無聲了,就悄悄地走進馬房,把宗本騎乘的那匹“西寧馬”換上一頭犛牛,把馬鞭換成一把長刀,又把拴在牆上的長槍換成木杠。之後,又走到男女傭人擠在一起的草棚外邊伸進頭去瞧瞧,隻聽他們鼾聲如雷,早已呼呼人睡。於是,就扛來幾根大木料,把門堵住。

當他把樓下的事情安排停當以後,又悄悄地上了樓。首先到客人住的地方走了一遭,瞅見他們一個個和衣而臥,偎依在一起活像一條條死狗。阿古頓巴就輕手輕腳地把女客們的發辮交錯地結在一起,又朝每個男客的袖筒裏塞進一塊石頭,然後,才轉過身來,向宗本老爺的洞房那邊走去。他在房門口傾聽了一下,裏麵是死一般的寂靜,連青油燈都已經熄滅了。

他用一把鐵鎖在外邊給倒鎖上了。心想: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不讓你出來!

“砰,砰,砰!”阿古頓巴在外邊猛敲著宗本老爺的房門。

“誰呀?”宗本老爺在裏邊問。

“我,阿古頓巴呀!”接著他又說道,“宗本老爺,您自己睡得這麼早,我正想來逗逗您哩!”宗本一聽是阿古頓巴,立刻氣上心來,再聽到他這番肆無忌憚的話語,更是氣上加氣,無法容忍,就一骨碌爬下床來。

阿古頓巴在門外聽見他起床的聲響,就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您就甭起來啦,我們改日再見吧!”說完,阿古頓巴就急忙下樓去了。走到樓梯口,他從懷裏掏出幾把豌豆,把它撒在樓梯上。接著,又在那裏屙上兩堆屎,屎上還插了許多花針…

等到宗本老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把門打開,阿古頓巴早已走出大門口了。

“快把阿古頓巴逮住呀!快把阿古頓巴逮住呀!”宗本一聲接一聲地嘶喊著。邊喊邊追下樓來。當他追到樓梯口時,不小心踩上了豌豆,一跤倒在地上,他正想用兩手撐起身來,不料兩隻手心,又被花針滿滿地紮了進去,一陣疼痛,使得他慌忙地用牙齒去銜針。這樣一來,又沾了他一嘴的屎……

這時,隻聽他扯著嗓子朝著樓上、樓下的人們惡狠狠地咆哮著:“你們這班蠢貨,難道都死淨啦?快去追阿古頓巴呀!快,快去追呀!”其實,早在他摔跤以前,樓上的人們就被驚起,並亂成一團了。瞧瞧那番熱鬧吧!當女客們正要起身時,都覺得誰故意揪著自己的辮子不放,從而互相埋怨、互相撕扯,以致越撕扯,彼此的發辮就揪得越緊,也就越疼。男客們呢,正要翻身而起,一甩手就把袖口裏的石頭擲向對方,彼此打得頭破血流又是一陣相互咒罵……

至於躺在外邊草棚裏的傭人們,甭說門已被堵死,就是能出來,他們也幫不了宗本老爺的忙。

宗本見四下求援無著,就獨自跑進馬房,牽出專歸自己騎乘的“西寧駿馬”,從牆上取下自己專用的長槍,一心要去追捕阿古頓巴。宗本老爺跨上馬,誰知馬走得比人步行還慢,他就使勁朝“馬”脖子上抽上一鞭(其實是砍上一刀)!霎時,血流滿地,“馬”頭與“馬”脖子分了家啦!於是,他就端起“長槍”,心想:抓不著活的,就幹脆打死他算了!一摸槍栓,才知道是根木杠!

木杠有啥用呢?他也知道,身強力壯的阿古頓巴,可不吃這個!

這時,阿古頓巴在他前邊不遠的地方停住了腳,回過頭來,對宗本老爺笑笑說:

“您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著涼!”接著他又朝宗本老爺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說道:

“哎呀呀,瞧您褲子都沒穿,多寒磣……”宗本下馬一天傍晚,阿古頓巴正在門口觀測天氣,碰巧有個宗本騎著一匹高大肥壯的棗紅馬,威風凜凜地從阿古頓巴的門前經過。

他已經從阿古頓巴的身旁走過了,但不知怎的,又猛然勒住韁繩,轉過頭來,向阿古頓巴問道:“喂,你是不是人們稱讚的阿古頓巴啊?”阿古頓巴道:“是的,老爺!”宗本向阿古頓巴招了招手:“你過來,快過來呀!”於是阿古頓巴就走了過去。雖然他的神情是那樣的沉著、從容,但站在村頭的鄰人們卻為他擔憂、著急。心想:宗本老爺一定是要找阿古頓巴的麻煩了。

阿古頓巴不慌不忙地問道:“老爺,有何吩咐?”宗本朝阿古頓巴身上略略地打量了一番,然後咧開猙獰的大嘴:“聽說你是個騙人的能手,各地大小官員都領教過你的厲害,吃過你的苦頭,甚至連國王都被你愚弄過。今天該我跟你較量較量了!”顯然,他想當眾滅一滅阿古頓巴的威風,同時也是為了在眾人麵前顯露一下自己的聰明才智。

宗本命令這個村子裏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得前來觀陣、助興。不用說,全村子裏的人都來了。與其說人們的到來是屈從於宗本的命令,倒不如說他們是來欣賞這場喜劇性的表演。因為人們深信:阿古頓巴有足夠的智慧擊敗這個自命不凡的宗本老爺的挑釁。

宗本老爺看看周圍一片黑壓壓的人群,興致勃勃地宣布道:“眾人聽著,我現在是騎在馬上,如果阿古頓巴能把我騙下馬來,那就罷了;如果不能騙我下馬,除了要當場‘吃’我五十馬鞭,還要把他帶進縣城去遊街示眾!”

這時,阿古頓巴故意裝出一副緊張的樣子,懇求道:“老爺,這可不行啊!今天這個好日子是我女兒的嫁期。男方一會兒就要來接她去了,可她還沒有打扮好呢,好多急事都得要我去料理……”

宗本一聽阿古頓巴的女兒今天要出嫁,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肮髒的內心陡然升起。因為他早就聽說過,阿古頓巴的女兒是全縣有名的美女,萬萬料想不到今天就要出嫁了。他心想:我得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去調戲她一番……

想到這裏,他不禁脫口而出:“什麼,你的女兒今天就要出嫁了?讓我觀賞觀賞這朵含苞欲放的格桑花!”說著說著,一縱身就從馬上跳了下來。

這時,阿古頓巴急忙上前一步.說道:“老爺,你就不必去‘觀賞’了!”“為什麼?”“剛才,我由於過分緊張,沒有把話說完全,事實是,我女兒早在一年前的今天就出嫁了!”

“混蛋!你這不是存心騙我嗎?”

“尊敬的老爺,反正你已經下馬了,你就息息怒吧!況且,這‘騙’,也是遵照你的吩咐辦的呀!”

愚蠢的宗本,這才悔恨自己為什麼竟會這樣粗心大意,以致上了阿古頓巴的圈套還不知曉!在一片嘩笑聲中,他隻好灰溜溜地被唯一同情他的那匹馬馱著走了。

再見哲蚌寺裏有個鐵棒喇嘛,一貫自命不凡,狂妄自大。有一天,他從一個大莊園回來,騎著一匹大黃馬,腳穿一雙高統皮靴,身上還背了一杆洋槍。那氣派,簡直威風極了,人們見了不禁發出噴噴的驚歎聲……走著走著,他忽然碰上了阿古頓巴。

“喂,阿古頓巴,你上哪裏去啊?”“我到孩子舅舅家去。”“幹什麼?”“他們要我去給他們講故事。”“哦,對了,聽說你會說笑話,也挺能騙人,是嗎?”“哪裏,哪裏!”“甭客氣啦!咱們今天既然在這裏相遇,也算是個難得的機會,你來騙騙我吧!”“豈敢,豈敢!”“別裝蒜啦!我要你騙,你就得騙,不騙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領教一下你的騙術,究竟如何高明!” 阿古頓巴瞧他那副蠻橫的神態,索性裝作膽怯的樣子,連忙向他拱手吐舌:“尊敬的佛爺,饒了我吧!從古以來,貓頭鷹隻敢在黑夜裏嚎叫,小鬼怎能在大神麵前顯靈……”

“甭廢話啦!想活想死,就看你騙與不騙。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敢違命了。不過今天確實不行,因為我的那套騙術用具沒有帶在身邊,請您開恩,準予改個日期吧!”“你的騙術用具丟在哪兒了?”“家裏。”“我在這兒等你,趕緊回去拿來吧!”“這兒離我家還有好遠一段路,勞你久等是不好的。” “這樣吧,你騎上我這匹大黃馬,立刻回去!”阿古頓巴無可奈何地騎上馬,走了幾步,他故意勒住級繩,讓大黃馬停了下來。阿古頓巴下馬跑了回來對鐵棒喇嘛說:“您的這匹馬是富貴馬,它見我這般寒酸相,硬是不願馱著我走!”鐵棒喇嘛聽了阿古頓巴的話,異常爽快地脫下自己身上華麗的袈裟和腳上錚亮的皮靴,遞給阿古頓巴:“拿去穿上,這下可以叫你渾身上下光彩奪目了吧!”

阿古頓巴換上華麗的衣服,騎上“富貴馬”,走了一段,他又勒住了緩繩,跳下馬來,跑回鐵棒喇嘛跟前說道:“啊呀!它又不走啦!您的這匹馬,不僅是匹‘富貴馬’,而且還是一匹‘將軍馬’,準是它見我身上沒有背洋槍……佛爺,您索性把槍也借給我背上吧!”

鐵棒喇嘛心想:阿古頓巴準是不敢對我行騙,而想方設法地借故托辭。我不妨把槍給了他,堵住他的嘴,叫他無故可借,無辭可托了!看他還有什麼可說的。於是,就毅然決然地把槍也交給了他。

這時,阿古頓巴已經是全副武裝了。隻見他揚鞭縱馬,神態悠悠地疾馳著。當他騎馬越過寬闊的年楚河之後,回轉身來,把手卷在嘴上搭起話筒,朝著鐵棒喇嘛,大聲喊道:“喂!再見啦!再——見——”

事到如今,愚蠢的鐵棒喇嘛才明白自己已經被騙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如果去徒步追趕,那隻會顯得更加狼狽!

像落湯雞一樣的國王 阿古頓巴是個打獵的能手。他不僅機智勇敢,槍法超群,而且還熟悉各種飛禽走獸的性格和脾氣。這些,不知怎的,被一個愛好打獵的山國國王知道了,於是,阿古頓巴就被國王召去做他的狩獵助手。

一個炎熱的夏天,國王帶著阿古頓巴騎馬到野外去打獵。國王騎的是一匹非常驃勇的駿馬,而阿古頓巴騎的卻是一匹既孱弱又憊懶的駑馬。阿古頓巴對於國王這種極端自私的做法頗為氣憤,但他竭力抑製著,不讓自己怒形於色。

一天,他們正在狩獵,忽然烏雲驟起,雷聲轟隆。山區的天氣,確實是多變的。

這時,國王見暴雨即將到來,就騎上駿馬,揚鞭疾馳而去。馬蹄“怦怦怦”一陣疾響,那條通向王宮的路上飛揚起一陣渾濁的煙塵。

阿古頓巴也騎上馬,想隨後趕去,但這匹馬,似乎故意跟阿古頓巴做對,任憑他左抽右打,那馬隻是昂起頭,扭著脖子,在原地蹦跳,怎麼也不肯往前邁步。眼看著,雷聲越來越響,它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固執……暴雨即將傾瀉下來了,阿古頓巴急得六神無主,一時無計可施!

但是,怎麼也不能讓自己挨淋呀!挨淋事小,衣服濕透了,回去可就沒有換的了。情急智生,阿古頓巴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把它折疊好,掖在馬鞍底下,然後把馬拴在一棵大樹下麵,等候著暴雨過去。

果然,過了不多一會兒,雨過天晴,雲散日出。阿古頓巴穿戴整齊,騎著馬緩緩地歸來了。

國王見他的衣服仍舊是幹爽的,感到很奇怪,就問他:

“我騎的馬可說是奔馳如飛了,結果還是挨了淋,而且被淋得很慘;你怎麼倒沒有挨淋?”

阿古頓巴慢條斯理地答道:

“感謝國王賜給我這匹好馬。它趁暴雨來到之前,就把我帶到那個看來是與世隔絕的仙境去了。說那裏是仙境,真是一點兒不假。隻見外邊天昏地暗,暴雨如注,裏邊卻是晴空朗朗,陽光燦燦。不僅如此,那裏的風景簡直優美極了,像是世外桃源:有清明如鏡的池水,有輕聲吟唱的溪流,有千紅萬紫的花圃,有鮮果累累的桃林,池裏錦鱗嬉戲,枝頭百鳥爭鳴……可真是把人給美死了!我所以姍姍來遲,正是因為在那裏流連忘返。請國王恕我無罪。

阿古頓巴這陣天花亂墜的編造,使得國王垂涎三尺,神往不已。於是,國王的主意就來了。

第二天出去打獵的時候,國王一定要和阿古頓巴換馬,阿古頓巴盡管再三推脫也不行。

顯然,國王今天是一心想遊逛一下阿古頓巴所謂的“仙境”,瞧他今天的穿戴和裝飾比往日更加華麗莊重,就足以證明這一點了。

正是“無巧不成書”。剛交正午,幾乎是與昨天同一個時辰,天邊烏雲翻滾,雷電交加。國王也許是想早點“人仙”吧,急忙跨上了那匹懶馬。阿古頓巴見他這樣,就乘機策騎而歸。

這次,雨下得比昨天更大。阿古頓巴因為騎術高超,在大雨之前就趕到住處了;國王呢,在雷鳴電閃之中,騎在馬上,盡管拚命地抽打,甚至抽斷了馬鞭,扯斷了韁繩,但那匹懶馬仍是一步也不挪動,就像釘在地上似的,氣得國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傍晚時分,雨過天晴。太陽隱入西山,西邊天際留下了一抹嫣紅,像是被誰羞了似的。

這時,國王灰溜溜地回來了,瞧他那副狼狽相,恰似剛從水裏撈起來的一隻落湯雞!

阿古頓巴趕快走上前去。

“啊呀!尊敬的國王,您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我簡直是被鬼捉弄了!”“噓——”阿古頓巴連忙搖了搖手,裝出十分虔誠的樣子說道:

“這也許是天意吧!你可不能再觸犯它啦!”神聖的判決傍晚,夕陽西下,倦鳥歸巢。經常在外東奔西走的阿古頓巴,今天又不知去了哪兒,這工夫才回來。

剛進村,就見牧民紮西頓珠的門口圍著一堆人,吵吵嚷嚷,憤憤不平。這時,迎麵走來一個孩子,從他那裏,阿古頓巴打聽到:原來,村子裏的頭人又在欺負紮西頓珠了。

事情是這樣的:

紮西頓珠今天放牧歸來,路過措姆崗(山名)時,在山道旁的一棵樹樁下,拾到一塊鬆耳石。這件事,不知怎的,被那位貪財昧心、慣於欺壓百姓的頭人兼大牧主知道了。當紮西頓珠剛把右腳邁進家門,左腳還沒有來得及跟上的時候,他就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一見麵,二話沒說,當頭一句就是:

“把它給我,畜生!”這句話裏除了命令,就是辱罵。紮西頓珠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這個惡棍又飛來一拳打在紮西頓珠的胸脯上,接著狼嗥般地嚷道:

“快把鬆耳石給我,快給我!”這下,紮西頓珠才明白過來了,原來他要的是這個。紮西頓珠當然不願意把自己撿的東西給他,就說:

“老爺,這鬆耳石是我從山上撿來的呀!不是您的,為什麼要給您?”“好,我問你,你是在哪個山上撿來的?”“措姆山。”“這就得了,措姆山是我的山,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家的,難道這鬆耳石還能不歸我?”“這鬆耳石又不是您山上長的……”“住嘴!不管怎樣,既然是在我山上撿的,就得歸我!”當阿古頓巴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還在爭執不休哩!人們見他來了,心想這事該會得到合理的解決了吧。

當爭執的雙方都要找阿古頓巴說理時,阿古頓巴把手一揮道:

“事情我已經全部知道了。當我從措姆山路過時,那裏的山神已經都轉告我了,並叫我轉告你們兩位,如果你們實在爭執不下,就請到他那裏去,他會作出神聖的判決。”牧主一聽是自己的山神叫去的,那他的判決一定對自己有利。紮西頓珠心想:隻要阿古頓巴在場,一定不會吃虧。因此,雙方都表示願意去,而且表示一定服從判決。

於是,他們三人來到山坳間,後麵還跟著許多看熱鬧的人。

阿古頓巴擺出一副威嚴虔誠的姿態,要求爭執雙方麵山而跪,並向後邊的人群揮了揮手說道:

“肅靜!我現在開始祈問山神,請求山神作出神聖的判決。”“這鬆耳石歸牧主所有?還是應歸牧民紮西頓珠所有?”問這句話時,他故意把前半句的聲音壓低些,而說到後半句時,又故意把嗓音提得高高的。因此,當他的問話剛一落音,山裏的回音就非常清楚地傳送過來,人們隻聽得:

“還是應歸牧民紮西頓珠所有!”阿古頓巴為了慎重起見,一連問了三次,而三次的回答都是:“應歸牧民紮西頓珠所有!”牧主在這山神的“神聖判決”麵前,隻得低頭認輸,啞口無言。最後,隻見他弓起身子,用那肥大的衣袖,撣了撣膝上的塵土,向著自己的住處,狼狽而去。

牛鑽地阿古頓巴的村子裏有一個領主,他有無數的牛羊和成片的土地,但他的貪心卻越來越大,恨不得天下所有的牛羊和土地都歸他才好。周圍的老百姓對他恨之入骨。

一天,跟阿古頓巴非常要好的一群窮哥兒們來到他的家裏,大家聊著聊著,都向他訴說著一個心願:想吃頓牛肉。阿古頓巴稍加思索後,就對他的朋友們說:“好吧,今天晚上我來做東,為大家解解饞,咱們就來痛痛快快地吃頓牛肉。”

但是,朋友們都知道,阿古頓巴既沒有牛,也沒有錢,於是就問他:“哪裏去弄牛肉呢?”“放心吧,我自有辦法。”阿古頓巴十分肯定地說。

阿古頓巴跑到領主家,對領主說:“老爺,我來向您借頭牛。”“借牛幹什麼?”領主傲慢地問道。

“有塊地還沒耕哩!”“嗯——”領主用鼻子應了一聲,接著說道,“不過,你得付給租錢。”“那當然!一定按照您的規矩付錢。”“按照規矩?不行!現在正是農忙季節,大家都要用牛,租錢得加倍!”“沒問題,加倍就加倍!”阿古頓巴答得很幹脆。這個貪心的領主聽說“加倍”,當然也就欣然同意了。“你自己去牽吧。”阿古頓巴走進領主的牛欄,挑了一頭又肥又大的犛牛,牽著往回走。但是他沒走多遠,卻折回領主家,對領主說道:“老爺,我發現您這頭牛,有些不老實。剛才我牽著它走在地邊的路上,它卻一個勁兒要往地下鑽……”

沒等說完,領主就開口大罵:“胡說八道,沒聽說過,牛還會往地下鑽!”

“真的。老爺,我絕不撒謊。”阿古頓巴故作不安地分辯道。

“去你的吧!要是真的,我就當作沒有它。”阿古頓巴聽領主這麼一說,就不跟他羅嗦了,趕著牛很快地跑回家來。

一到家,他就吩咐眾人一齊動手,把牛給宰了。這天晚上,他除了殷勤地款待了來客之外,還把剩下的牛肉,每家三斤、五斤地分給左鄰右舍,讓大家都美美地飽餐一頓。

第二天,阿古頓巴帶了一條牛尾巴走到地裏。正巧看見那位領主也遠遠地向這邊走來。

阿古頓巴忙把牛尾巴的一端栽到地裏,另一端卻用雙手緊緊地抓住,裝作用力拉的樣子,並且朝著那邊蹣跚而來的領主一聲接著一聲地喊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您的牛鑽進地裏去了,快來拉吧!”

領主一聽是自己的牛鑽進地裏去了,急忙飛奔過來,想助阿古頓巴一臂之力。他剛搭上手還沒有來得及使勁,阿古頓巴就把牛尾巴拔了出來。牛尾巴剛一出土,阿古頓巴裝著用力過度的樣子,就勢朝後一仰,領主也跟著跌倒在地上。阿古頓巴懶洋洋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拍拍身上的泥土,一邊對領主說:“糟糕,牛尾巴被咱們拉斷了!我早說過您這牛不老實嘛!”領主像是癱瘓了似的,過了好半天,才費力地站起身來。隻見他的那雙貪婪的小眼,死盯在那條剛被“拉斷”了的牛尾巴上,一陣心酸,不禁傷心地嚎哭起來了……

磨刀石有一家大財主,住在阿古頓巴的村子東邊,他雖然擁有大批的良田沃土和無數的金銀財寶,但貪欲還是越來越大。為了追求厚利,竟然做起奸商來了。

一天傍晚,阿古頓巴不知從何而來,隻見他悠然灑脫地趕著兩頭犛牛,犛牛背上載著滿滿的四馱子糧食。當他快進村時,令人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取近道回家,卻繞到村子東頭,故意打這家大財主門前經過。原來他是為了引大財主貪心大作,邪念橫生。果然不出所料,財主看見馬上就問道:“阿古頓巴,瞧你這馱子裏裝得滿滿的,是些什麼?”“糧食。”阿古頓巴答得很幹脆。

“喲,你真不簡單!哪兒弄來的?”“窮得沒有法兒,隻好做點小買賣唄!昨天,我運了點磨刀石到拉薩去了。這點糧食就是用磨刀石換來的。”財主聽說“運了點磨刀石”就換來這麼多的糧食,覺得這倒是生財之道,有利可圖;於是就詳詳細細地向阿古頓巴打聽起拉薩的市麵情況。阿古頓巴也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就向他做進一步的介紹說:“現在,磨刀石在拉薩可真吃香啊!我一運到那兒,就被他們給搶購一空。不過,這方麵的行情、價格,也確實有點奇怪:大磨刀石每塊五兩銀子;小磨刀石每塊賣銀子五兩。我這次算是倒了黴,運去的全是大塊兒的磨刀石,要是小的,那該是多麼合算喲!……”財主聽到這裏,似乎已是急不可待了。也許他認為,自己想要打聽的已經全都打聽到了。這時,他還沒等阿古頓巴介紹完畢,就連忙扭過身子,甩開了正在說話的阿古頓巴,回去著手他的肮髒營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