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求不錯笑了笑,道:“很好很好,別太客氣。”
食堂裏也有雅間,好像是才裝修出來的,騰書記在這裏的話也很大聲,看來他心裏今天是非常地激動。他道:“我接手後,看著我從小鄉調到了大鎮當書記,都道是升了。但是我自己才知道我陷進了不能自拔的泥潭。不發展吧,你在任上幾年,球事沒做出一個,調到縣上去幹什麼?當不了正局長,可能是調到農業口中的某個局當個副局長。要是調到了農村基金還欠幾個億的農業局當副局長,不如上吊好。”
司馬求不錯想了想,的確是這樣,點點頭,敬了他一杯酒。
騰書記道:“那麼就隻好發展了。而一發展,就是把孔書記那個香水河的夢實現。1200萬元,哪來這錢?我真的是做夢都在想錢呢。”
司馬求不錯道:“這麼大個鎮,真的就想不出法弄錢了?”
騰書記道:“鎮上任何可以變錢的東西,我的前幾任都一一賣光了。自來水廠賣了,電站賣了,礦場也賣了,任何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我有個比喻,你相聽麼?”
司馬求不錯道:“當然想聽。”
騰書記道:“香水鎮人民政府,從解放後成立至今,有兩個時期。一個是成家時期。在這個時期裏,通過各屆領導的努力,修了一個大四合院房子,裏麵的家具齊全,住在裏麵的人安居樂業。然後就是敗家時期。”
司馬求不錯道:“如何個敗家?”
騰書記道:“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個家開始有人敗了。大四合院裏不但不添任何東西進來,反而是把裏麵的東西在開始變賣了。一個人,先是把存糧賣完用了;再一個人,把值錢的家具賣了;再一個人,把惟一不能賣的鍋,也賣了;再一個人,把這大四合院的瓦、木頭,也拆了賣了;到了我時,這大四合院,就隻剩下光禿禿的斷牆殘壁擺在這裏,還有什麼東西可賣的?我想了半天,終於發現還是有東西可賣的,什麼?地基!可是正我當找到買主去辦手續時,才知道這地基早就賣了,而且已經轉手了幾次,地價一次比一次高。”
司馬求不錯哈哈大笑起來。的確,所有的鎮,都是一樣的,家都在解放後的一、二十年內興起,那時的老幹部們隻知道奉獻,哪有敢敗家的?後來的人,賣光企業賣房子,賣光房子賣土地。越後來的書記鎮長們越可憐,因為輪到他們時,啥也沒賣的了。
騰書記道:“沒錢,想發展也不行。而不發展,我就是無能的人,以後沒有任何希望。所以哥哥,我鬱悶得很呢。若是能夠平凡而過,倒也罷了,不能發展,我連平凡的日子也過不成。”
司馬求不錯道:“為什麼?”
騰書記道:“不錯,我是從一個小鄉到這個大鎮來當黨委書記了。但是,誰也不知道,我其實還被這個鎮曆史上的所有黨委書記,封了一個天大的官。”
司馬求不錯道:“什麼天大的官?”
騰書記道:“曆史上遺留下來的債務總繼承人。”
司馬求不錯一聽,笑嗬嗬地道:“不想不知道,一想,還真是。幾乎每一個新上任的書記,可能都是債務總負責人。”
騰書記道:“你知道近十五年幾任黨委書記給我留下了多少債務嗎?9000多萬元,一千多筆債呢。”
司馬求不錯道:“這麼多?”
騰書記道:“對付這些債主,是我幾大工作之一。這是個非常艱難的事,可是,也隻有麵對。現在,我已經成了對付債主的高手了。結果隻有一個:所有的債主都是高高興興地來找我,但是一定會垂頭喪氣地回去。”
司馬求不錯大笑起來,道:“這麼厲害?”
騰書記道:“沒錢還就是厲害,認帳不賴帳就行了。日子這麼難過,心情這麼糟糕,哪還有心思打扮,把自己弄得很有氣質?你今天看見我在辦公室這個形象,褲子的拉鏈沒拉上,是小事。因為全鎮人民都知道我經常不拉拉鏈。不知道的,以為我是在耍流氓;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內心有多苦,胡思亂想之中,經常忘記了拉拉鏈。因為心裏鬱悶,所以經常喝醉。有天晚上,我喝醉了,回到宿舍裏,我才知道自己的褲子是全解開的,我雙手提著褲子走了回來,我估計我是在街上拉了一泡尿。你知道我腦中當時閃電般驚過一個什麼念頭?”
司馬求不錯道:“不知道。”
騰書記道:“我對自己道,心情不能再不高興了,再苦再難,還是要振作。不然,不高興就醉,總有哪一天,會醉得脫了褲子在街上拉尿,然後將褲子搭在肩上,隻穿一條花內褲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