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求不錯去的第一個鎮,是個有四萬人口的香水鎮,離新縣城80裏。

鎮上的騰書記,過去是縣上一個機關的幹部,與他是好朋友。騰書記下派到一個小鄉,從副書記當起,鄉長、鄉黨委書記,經曆了8年時間,才當到香水鎮的書記。事實上,他調到香水鎮,才一年多一點時間。

司馬求不錯從客車上顛到這裏,已經近11點了。他走進鎮政府大院的時候,看見騰書記的門開著,這是他昨天專門打電話的結果。他朝二樓騰書記的辦公室走去。

他在心中湧起一陣歎息。真不敢相信,2006年的這個鎮,與他1988年來這裏的那個鎮辦公樓,是一樣的。共三樓,一個樓梯上去,左手的彎處通向公共廁所,右手一排長長的早已經鏽爛了的鐵欄裏麵,就是辦公室。門還是那時的木門,牛頭鎖。司馬求不錯在心裏想,這個鎮,農村合作基金欠債1200萬元,辦鄉鎮企業欠7400萬元,這麼多錢流過,媽的這辦公樓幾十年了還是沒變樣。這裏的曆屆領導,真是節儉得可以。

騰書記正坐在辦公室等他,他進去一看,差點以為這不是騰書記,而是他的司機了。他的頭發蓬鬆著,灰塵很多的樣子;胡子八茬;更主要的是,他仰靠在沙發上,雙腳脫了鞋子架在辦公桌上,一手點著鼠標在鬥地主。他放在桌上腳上的襪子不是雪白的,而是一圈圈泥巴,一圈圈暗白色。右腳的大腳指頭也從襪子裏把身子冒在外邊,看他鬥地主。顯然,這不是一個成功男人的修飾。

騰書記見他來了,道:“來了?先坐,我去上個廁所。”

司馬求不錯道:“好。”然後,眼睛直直地看著騰書記走了出去。

騰書記回來時,他道:“司馬求不錯主任,難得來的貴客,有什麼事?”

司馬求不錯道:“一言難盡。我們單位汪胡子,把縣委郝書記頂在廁所牆上的那個事……”

他道:“知道知道,就是汪胡子把郝書記頂在廁所的牆上搞同性戀的那事?汪胡子是你們單位的?”

司馬求不錯急道:“不是不是……”

然後,司馬求不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訴了騰書記。騰書記聽後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司馬求不錯道:“是的”。然後,他不想把話題老停在這事上,便話鋒一轉道:“兄弟來這當書記,好像不開心的樣子?”

騰書記道:“你怎麼知道?”

司馬求不錯道:“我想,你當了一個有四萬人大鎮的第一把手,如果開心的話,應該是意氣昂揚的樣子。應該是好衣,亮發,很精神。如果把你比成一隻雄雞的話,你應該有漂亮的羽毛,油光發亮的雞冠,赤紅的麵孔,精光暴射的雙眼。但是現在你渾身的羽毛非常不振,好像才從糞坑裏出來似的。更讓人不解的是,你剛才上廁所,走出去時,我發現你這隻雄雞肚子下的羽毛裏,那條拉鏈是大大地張開的。”

倆人大笑起來,騰書記的臉一下紅了起來。

騰書記道:“要知道我為什麼這樣,我先帶你出去參觀一下。”

司馬求不錯道:“好嗬。”

於是,騰書記和他走出大去,他大聲叫道:“朱主任,帶上城鎮建設規劃圖,跟我來。”

一個眼鏡小夥子答應一聲,從黨政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他應該是辦公室主任。

騰書記一行三人,走過了不知道多少條街。這是個四萬人的大鎮,市麵比較繁榮,店鋪擠滿了街,貨也齊全。最後,騰書記把司馬求不錯帶到了香水河邊。司馬求不錯知道香水鎮的大致格局,四周都是平壩,鎮子被這條香水河,一分為二。香水河伸過鎮子的寬度,最寬在五十米,最窄也在三十米以上。

騰書記指著河裏道:“司馬求不錯主任,你看,河道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叫香水河?叫臭水河,才是名符其實的。”

司馬求不錯看著河道,這河實在是臭得可以。河的當中,哪有我們所想的一條清流流過去的景象,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流水。倒是看見河裏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草,沙丘高一堆低一堆的。河的兩岸上是兩排老舊的房子,然後是下大上小的全堆著垃圾。隱約可見的此一塘彼一塘的水,全是黑色的。整個河道裏,發出了幾年或者十幾年不暢的各種臭味。

司馬求不錯道:“全縣人民都知道過去清波蕩漾的香水河,現在是一條真正的臭水河。”

騰書記道:“對了。要發展好這個鎮,四周是平壩,辦廠不可能,也沒錢辦廠,所以,隻好把這臭水河,再建設成香水河,這是鎮裏曆屆領導的共識。大家都認識到了,可是沒有做。我的前任孔書記,終於實施了這個巨大的工程。”

司馬求不錯道:“哦。”

騰書記對眼鏡道:“把圖給我們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