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巫國宮殿
皇宮由六塊大的宮殿組成,宮殿群呈金黃色,最大的當屬平日裏王召見群臣、舉行宴會的主殿:宏明殿。宮殿的西南是供奉著蜀國先王的宗廟,東麵宮殿群是王子們的寢宮。
明堂
年邁的巫王盯著桌上的一塊朱紅色方巾出神,方巾上繡著一隻黑色大鳥,站立在一根樹枝上,張著口,仿佛在號令著同類…
“上,人到了。”台下的侍從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嗯。”巫王回過神,將目光從方巾挪開。
不到一分鍾,一個身形高大,四肢修長的青年男子來到殿下,他頭微低,雙膝著地:“上安好?”
巫王走下神台,手放在他頭上,以示回禮。
“寡聽說你在召集各部落準備對付涿鹿部落的蚩尤?”
“是。”青年人恭順的答道。
“寡授予你行兵布陣之藝無法降服他嗎?”
“蚩尤部落不知從何處得妖法,能征風求雨,所戴兵甲能刀槍不入,我部無法攻破他們的陣法。”青年將頭埋得更深了。
“唉,寡本不應參與你們的爭鬥”,巫王透過宮殿望向遠處的河流,聲音低沉的說:“你先回去吧。”
“上,”青年急了:“他們作惡多端,懇請上授予我部更多神力。”
巫王轉身離開明堂,青年望著他的背影發呆。一老者緩緩走入,右手輕搭在他肩上,說:“君請起吧,上自有神斷。”
雍樂殿
巫王正坐金位,在他左右兩邊站著兩位身著白服的年輕人。
“寡知道這麼做是壞我巫之法,你二人若覺不妥,可不必依之”,巫王麵有難色。
兩個年輕人麵麵相覷,低頭謙遜的回:“臣聽請上之旨意。”
“後、牧,你們都是巫國族人後輩之翹楚,又精通兵法武功”,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寡派你們前去輔佐(黃帝)族,平息人間的禍事,應允否?”
“你們可與本族長老商議。”
“諾。”
小王子不知何時走入內殿。
他手上端著一壺泡好的茶水,將茶杯中已冷卻的水倒入水槽中,倒入新茶,一時間,芬香四溢。
“吾兒,寡這麼做,對否?”
小王子奭看著日漸憔悴的老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寬慰道:“天意如此,父王隻是順勢而為罷了。”
“寡之過失,卻要累及族人。”巫王麵部扭曲,痛苦的哀嚎。
‘確切的說,應是兄長的錯失’,奭想,可他不能提及兄長,父王的神經經不起再次的考驗。
周王室的藏書殿,青年史官李隱正整理王室的古書,《三墳》、《五典》、《九丘》,這些寫於金帛的文字晦澀難懂,他卻樂此不疲。他仰慕上古的能人傑士,上古的三位神醫:雷公、歧伯、俞跗,有著起死回生的不世絕學,可是金帛上有幾行關鍵的文字被人為的抹掉。
閑暇時他神遊《九丘》,書中藏著天下九州,各地風土人情,對書中幾筆帶過的古庸國癡迷不已。
“少私寡欲,夫不爭,國小民樂”
此時天下,王權漸微,諸侯崛起,諸侯間混戰連年,小國夾雜在大國間,朝不保夕,弱肉強食,常年遭受饑荒戰亂之苦。
“若君王少私寡欲,莫覬覦他國之疆土,尊周王孝親鄰,又怎麼會出現民饑、殺人越貨、國破家亡的人間慘劇。”他卷著金帛自言自語。
“李隱,太宰來問天子日常?”主事小官身形矮小,可聲音洪亮。
“如常。”他放下金帛,雙手重疊、拇指相對,身體微微向前回答道。
入冬的王城門口,兩旁高大的白果樹頹像盡顯,太子晉左手托著心愛的笙,所隨行李不過一件包袱和一個忠心的奴仆。
奴隸時代的奴仆沒有人身自由,終其一生都要效忠其主人,不管落魄與否,運氣好的奴隸能碰上一個脾氣好的主子,不會隨意打罵更有甚者危及生命,甚至,能得到一個名字。
前太子的奴仆幸運,不僅得到了主人的寬待,還得到了名字:亙生。
“亙生,你若是有家人,前去投奔他們吧。”
姬晉的聲音細長柔和,在這瑟瑟北風的穿透下更顯哀傷。
“亙生是太子的奴仆。”
身份卑微如他,卻擁有一副好皮囊,雙目深邃,鼻梁高聳的鑲在臉部正中央,一頭微卷的長發隨意披散也不顯髒亂。他一直記得小尹把他引進太子的宮室,太子好奇的問:“你是烏孫人嗎?”
小尹討好的附和道:“太子這麼一說,確實和宮裏的胡巫有幾分相似。”
亙生身為賤奴,地位卑微比蟻蟲,卻也看的出太子雖年幼卻已初顯王者之風,日常生活平和有序,對待奴仆從無肆意糟蹋,與內、外臣相處自有一套渾然天成的王者之道。
淩冽的寒風如刀刃般刺進每一寸肌膚,遠處的雪山預示著他的命運,如果他堅持前行必定會被凍死。他掏出白色的玉璿璣,老天子在藏書室,一雙蒼白的雙手將雪白的玉璿璣微微顫顫的遞給他:“此物精美絕倫,恍惚不可知,卿博學良善,必能解開玄妙之門。”
胡巫烏雲肅穆的站在天子右側,麵無表情以顯示他在人界的權威。
太史寮裏掌管祭祀的胡巫頗為神秘,平日獨來獨往,身為同僚卻從無交流,周王室的胡巫起源於古公亶父,他們跟隨曆代周王搏殺戰場,攻克商都,平定九州,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潔,他們從不與外界通婚,是隱秘而尊貴的族群。
“此玉具神性,遇事,君自斷。”
他五官精致,一雙碧眼深陷眉下,筆挺的鼻梁下方兩片飽滿的朱唇發出濃厚的男聲,這是一種極具說服力的聲音,簡短幾字就能讓聽者屈服於他的權威。
李隱不敢抬頭看他,擁有世襲官位的胡巫,超出了他對世界的理解範圍。他記得剛來太史寮入職的頭年,王城發了一場瘟疫,雖未波及皇室,但也死了不少的貴族和國人,胡巫的領袖烏雲在離王城不遠的成周大郭舉行祭祀大典,身為太史寮的官員他也有幸目睹了這個大場麵。
幾日後,這場可怕的瘟疫停止了擴散。
周王室對於胡巫的信任比之疆場上英勇殺敵的貴族更甚。
烏雲身為胡巫新任領袖,自知責任重大,從打接管玉芯的那一天開始,他的神經就沒鬆懈過。
繼任典禮是一場盛大的儀式,天子作為人界最高領袖端坐在右方,表情莊重肅穆的注視著這場典禮。左方是上任胡巫首領,他手捧錦盒,身穿黑色禮服,背麵是用金線繪製的昆侖山,帽簷的雲層與胸前的山景遙相呼應,胸前掛著一幅赤火環繞太陽圖,兩隻金色的三足烏口含黑蛇,安靜的述說著這個神秘族群的曆史。
禮畢,前任族長打開錦盒,口中念念有詞,羊脂般乳白的玉芯靜靜的等待著權力的轉移,拇指大小的玉芯邊緣呈暗紅色,上麵細微的留有曆任族長的鮮血,烏雲記得成人禮的傍晚,他被族人抬到祠堂,祠堂呈圓頂,四周沒有遮擋,一座拱形小橋是唯一連接外界的工具,平日裏師長會在這裏教授貴族之後天文、祭祀、堪輿等技藝。昏迷前,他隻記得祠堂已被清理幹淨,中間放置的圓形大桌移至別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金色的大火爐,燒的方圓幾裏都能看得到火光。
三個蒙麵長老,著黑色及地長袍,中間的長老對著火爐大聲喝道:
“祁連之火,巫神之源,與吾族人,燃之不盡!”
旁邊兩位長老跟著重複:“與吾族人,燃之不盡!”
左邊站立的長老從火爐裏拔出一根燒的通紅的菱形火鉗,口中念念有詞:“上古燧皇,九重通天,贈與神器,佑吾巫族。”
右邊長老將水從金色的壺倒出,澆在火鉗上,發出“呲哧哧”的聲音,口中念道:“大荒之丘,玉龍之源,鎮山族石,三烏繞峰,萬物盡有。”
醒來,烏雲就成了族中的領袖,在他左胸的位置多了個菱形的印記。
一丈多寬的鄉道上塵土飛揚,亙生牽著牛車在前邊引路,姬晉盤腿而坐,左腿立著支撐握著竹簡的手,整個人慵懶的靠著車柱:
“亙生,你腰間掛的是什麼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