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席費夫婦叩開了黃二家房門。
黃二見來人有點麵熟,搖晃著腦袋,想不起來了。黃二老婆問:“你們找誰呀?”
席費臉色蠟黃,咳嗽了兩聲,氣短地說:“黃會計,給我打個證明。證明我在黑三金礦采過礦,如今,醫院診斷出我有矽肺病?”
黃二心裏一驚,沒等說話,大汗淋漓。他瞟了席費一眼,假裝是腦血栓後遺證,走道搖搖晃晃的,嘴裏嘟嘟囔囔地說:“你,你找錯門了,我不姓黃,姓王!”說著,拐進了另個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片刻,席費對老婆說:“看看,多不巧,人家有病,是不是改日再來?”
席費又是一通咳嗽,臉都憋青了。他上喘了,老半天才吐出幾個字:“沒人證,證明,縣裏就不管,沒人承擔醫療費!”
席費媳婦問:“狗娃他爹,沒找錯門嗎,人家咋不認識你呢?”
“不,不對。我幹了兩年,黑三非攆我們走。”說到這兒,席費喘的不行,他彎下腰。停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腰。又呼哧帶喘地說:“臨走前,是,是他――給我們開的資!”說到這裏,他又咳了一陣子,臉色鐵青。
席費媳婦對黃二老婆說:“大姐,你行行好,隻要黃會計開個證明,證明我男人在金礦采過礦,他興許就有救了,否則,說不定哪天就走了呢?”
黃二媳婦聽了之後,真想把黃二叫出來,給席費開個證明了事!
轉念一想,不行。前些日子,黑三偷偷地來過他們家,對黃二說:“二哥,我對你不薄吧?”
黃二鬧愣了,他心裏合計,黑三又演的那門戲呀!
“大兄弟,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黃二說。
黑三抽出一顆煙,噴出一股煙霧。說:“有人把我告了,說金礦汙染,有不少打工的,檢查出矽肺病,準備起訴我,叫我經濟賠償呢!”
黃二膽小,惟恐牽連他身上,臉嚇白了。
黃二老婆對黑三說:“你找我當家的,有啥事呀!”
黑三絕對是黑道上的人,手下有一幫人,黃二非常懼他。
“我告訴你,誰來開證明,都不能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黑三說完,從兜裏掏出一捆“老頭票”。黃二心知肚明,這是封口費。
席費連叫了兩三遍,黃二橫豎不開那屋門。
氣得席費氣咻咻走了。
沒出半個月,席費夫婦又叩開了黃二家房門,隻見他喝著茶水,看著電視,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黃二再次見到席費,簡直變了個人似的:眼窩深陷,目光呆滯,渾身浮腫,肚子脹得橡皮球一樣。
席費剛想說話,突然從口中噴出一口血來。
席費媳婦說:“黃大哥,求你了,給開張證明吧,否則,他死不冥目!”
黃二仍狡辯地說:“你們找錯了,真的找錯了,我姓黃不假,但沒在黑三哪幹過?”
席費心裏納悶,莫非不是黃二?他搖搖腦袋,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
席費指著照片上的黃二,問:“你看,這是誰?”
黃二有些抹不開了,仍對席費說:“即使如此,這個證明,我也不能開?”
“為什麼呀?”
席費好話說了一火車,黃二就是不肯寫下一個字。
席費媳婦說:“狗娃他爸,咱們回家吧?人家跟黑三,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他絕對不會給開的?”
席費險些氣死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手拽著黃二的衣袖說:“今天,你若不給我開,我也不活了,死給你看!”說著,就往牆上撞。虧他媳婦拉住了他,否則,他非死在黃二家裏不行。
黃二心裏矛盾開了,若是給開了,黑三豈能饒他。再看看眼前,這個席費,已經不成人樣了。人心肉長的,我不能再做那虧心事了。
黃二扶起席費,叫著他的名字說:“為了兄弟,我給你開!”說著,他拿出了一份名單,都是在這裏挖過金礦的農民工!
席費接過這名單,籲了一口長氣,跪在地上給黃二磕了個響頭。
黃二拉起了席費,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他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