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無法給江珵鶴講解明白。雖然,我給江珵鶴舉例說了許多,我年紀到了,幾位十二歲以上的孩子裏,隻有曲靖嬅最為合適。江珵鶴聽罷,也隻是淡淡地附和。
這就是我和江珵鶴的相處模式。我到最後,也沒有搞明白,是孩子的問題橫在了我和他之間。還是我和他彼此溝通都不夠盡力。
不過,我試過竭盡全力的給他講解過利弊。可是,他最後把我給他講解的所有信息,都用來了算計如何拉攏和避諱前朝中人。
從那以後,我沒有辦法再與他毫無保留地溝通。甚至,從那以後,我和其他君侍也沒有辦法再像以往那樣毫無保留的溝通。
但我不能怪他們。
都說鳥為食亡。為人父母,為孩子做私心的打算,我怎麼能全部都怪在他們的頭上呢?
隨著孩子們的年歲增長,我也越發的孤獨。
曾經與他們每一個人交頸私語的那個女子,終於被歲月,被自己的選擇,淹沒在每一個因果之中。
我人生中最重大的因果報應之一,就是如郡嬅的倒戈。
我知道原因的時候,是我將如郡嬅打入大理寺的時候。她親口告訴我的。
南宮寧南在與我有那一夜的情緣之後,沒多久就診出了喜脈。由於他誕下的孩子是早產兒,我便沒有想那麼多。我一直以為那個孩子,是如郡嬅的骨血。
可是,到了那孩子九歲的時候,有一次來宮裏玩兒。曲靖玉對如熙承戲言,說將來要娶他。南宮寧南便進宮來求見我。
我本不想見他,可是多年的躲避,我想來,他與我之間,應該也不再有什麼了。於是,我便允了,南宮寧南到禦書房見我的請求。
聽南宮寧南說完,我才知道,如熙承是我的孩子。我微微蹙眉,細想一下,如熙承確實越發長得像曲沛然了。雖然他們都張著極像父親的眉眼,可是輪廓和鼻唇,卻絕對是我的基因。
“如郡嬅知道嗎?”我緊鎖眉心地問道。
南宮寧南搖搖頭,他並沒有把心底的擔心告訴我。他隻是向我保證,如郡嬅絕對不知道。他隻是擔心曲靖玉真的會要求求娶如熙承。
這是楚瑰算的一步好棋。
曲靖容一直把如熙承,當成向曲沛然一樣的弟弟去對待的。所以,南宮虹夕縱使提過一嘴,可是曲靖容想都沒想就十分抗拒的回絕了。
雖然即使他們沒有近親結婚的危害意識,可是我有。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曲靖容和曲靖蓁似乎是有什麼直覺,她們兩個都隻是把如熙承當成弟弟看待。
而楚瑰怎會錯過這樣一部好棋?
如熙承七歲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如郡嬅扶到了左丞相的位置。丞相,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雖然也受中書省和門下省的相互牽製。可是,也算是除我之外的最高權威之一了。
隻是,楚瑰萬萬沒有想到,如熙承,竟然是我的孩子。
這門娃娃親,就好似蒸發的泡沫,忽然沒有了音信。也許,就是因為這門娃娃親沒有了音信,才叫如郡嬅坐實了心中的猜忌。
這才引發了她慢慢接近曲靖蓁,幫她給曲靖容策劃了我的皇長女之死。
作孽啊!
這孽,是我作的。
當我聽如郡嬅告訴我這一切的時候,彷如她給我的心尖上捅了一柄尖銳的刀子。
我對曲靖容的惋惜,對南宮紫晨的愧對,對曲沛然的愧疚……一切,都成了笑話。
而且,如郡嬅告訴我,她早就知道我不是曲宸萱了。
我兩眼無神的靠在柳書君的懷中,連嚎啕大哭的理由都沒有。我隻能感覺到,我呼吸都像抽噎,可是我沒有眼淚。我心底已經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那種痛到懵然無覺的感受,讓我刷新了對心痛的認知。
原來,喪失了南宮紫晨,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是一種痛。原來,親手將養了二十一年的女兒送上斷頭台,痛徹心扉的痛是一種痛。原來,讀著兒子的血書,看著他瘋了,痛入骨髓的痛是一種痛。原來,還有一種痛,痛到渾身疲乏,瑟瑟發抖,好像整個人空了,可是痛在每一個角落的痛,是這樣一種新的感受。
柳書君輕輕地環著我的頭顱在他心口,另一隻手像拍孩子一樣的輕輕拍著我。我沙啞著聲音,告訴他,叫門口跪著的南宮虹夕回宮去吧,我不怪他,錯在我。一切,都是我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