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司正見萬福兒年紀小小,可行禮時的神態舉止與那些上流的王公貴族家的千金小姐相比竟然毫不遜色,不由地感到吃驚。她知道萬福兒出身低賤的刑戶之家,對於世族出身的她來說,萬福兒這小丫頭是很卑微的。現下見萬福兒隱隱流露出的高貴氣質,便心生不滿。
她慢慢站起身,緩緩行至萬福兒麵前。隻見她著用的是八幅長裙,腰間有很多細褶,行動輒如水紋,每褶都有一種顏色,微風吹來,色如月華。
福兒心中有些忐忑,這劉司正可不象慈善之人。
劉司正朝雪妍努努嘴,雪妍便過來掀起了萬福兒的裙角。看著萬福兒沒裹過的腳,劉司正笑了,說道:“大家都叫我劉姑姑,福兒也這樣叫吧。你還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啊,小小年紀就進宮了,都還沒裹腳呢。現下就先裹腳吧,等你裹好腳了,姑姑再派你事做。”
萬福兒一聽大驚失色,她活了這麼些年還從沒想過要裹腳的!在進宮之前她權衡利弊,什麼都想了,就是沒想到還有裹腳這一層……
天啊!
不容福兒抗議,雪妍和寧瓏已經架起她出去了。
她倆勸說掙紮不休的萬福兒,畢竟裹腳還是有高貴出身的女子才有的榮譽。但萬福兒此時是求神拜佛,也希望把這榮譽讓給別人。
雪妍見福兒仍是鬧騰個不停,索性將她交給了小軒的西屋裏的兩個老媽子:吳氏和張氏。
老媽子吳氏用言語威逼一番,萬福兒知道宮中規矩厲害,稍不注意就會危及性命,隻有咬著牙同意了,心中暗想:“我待會兒趁人不在就解了。”
另一個老媽子張氏準備裹腳布、平底鞋、針線、棉花等物品,此時拿了出來。
平底鞋是專門給裹腳後穿用的,針線是為了將裹腳布嚴嚴實實縫裹在一起,棉花用來墊在腳骨凹凸的部位,一方麵是讓腳減少一點痛苦,另一方麵是為了防止腳磨破生雞眼等疾病。
為了盡量避免裹腳對腳造成傷害,裹腳從開始到完成要分好幾個步驟。先要經過試裹,慢慢加緊,然後再裹腳趾、腳頭和腳麵。
吳氏開始將萬福兒的雙腳在熱水中浸泡洗幹淨,待腳溫熱而柔軟,將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朝腳心拗扭,在腳趾縫間撒上明礬粉,讓皮膚收斂,還可以防黴菌感染。
張氏再用布包裹福兒的小腳,裹好以後用針線縫合固定,兩腳裹起來以後,往往會覺得腳掌發熱。她是有經驗的人,不會一開始就下狠勁裹,而是開始裹的時候輕輕攏著,讓福兒的兩隻腳漸漸習慣這種拘束。
之後數次再一次一次慢慢加緊,這一個時期就維持了十天左右。萬福兒平時也被命令和兩個老媽子一起住,根本沒法偷偷解開裹腳布。
隨後,老媽子就慢慢對裹腳布和腳加勁拉緊。萬福兒隻覺得足部肌膚受到的壓力一次比一次緊些,倒還不怎麼疼痛。這一階段也維持了數天。
不過,這些還僅僅是裹腳的“熱身運動”。
真正開始裹的時候,從裹腳尖開始。用勁把裹布纏到最緊的程度,每次解開來重纏的時候要將四個蜷曲的腳趾頭由腳心底下向內側用勁勒過,每纏一次要讓腳趾彎下去多壓在腳底下一些。同時還要把四個蜷曲的腳趾,由腳心底下向腳後跟一一向後挪,讓趾頭間空出一些空間來,免得腳纏好以後,腳指頭擠在一起,腳尖太粗。一直要纏到小趾壓在腳腰底下,第二趾壓在大趾趾關節底下才可以,裹腳尖的時候往往得把腳趾向足底扭到屈無可屈的程度,再用裹布緊緊地勒住,纏的時候第二趾的趾關節和第三、四、五趾的趾關節受到很大的扭屈,每纏一次就得把幾個扭傷的關節再傷害一次,纏的時候痛苦難當,纏好要用針線緊緊地把裹布縫起來,硬擠進尖頭鞋裏,萬福兒疼得直哭鬧。
老媽子卻不理會她,還命令她四處走動,以此適應。萬福兒走動時重量壓在內彎跪折的八個腳趾上,把關節扭傷得更厲害,夜晚睡覺時也疼痛難忍。而且腳指頭因為才彎進去還沒緊貼在腳掌上,走時腳趾關節容易長雞眼,還要時常用針把雞眼挑掉。
進宮已近半年,還沒見到萬大娘和王振的影子。萬福兒覺得受騙了,她常常想家,打定主意要逃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