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被擊中三下,聖安吉拉的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想不通,這種痛徹心脾的苦楚緣何而來,就像她想不通為什麼這柄玉如意居然能順暢的刺入她的護盾之內,而又對護盾沒有任何損失一樣。
聖安吉拉疾退,一邊揮舞權杖護著自己,當退出十餘米並再度站穩時,這才回過神來去留意是誰趁機偷襲了自己。
偷襲她的人當然是離塵子。此時,他仍舊半蹲在原地,弓腰,低頭,雙眸緊闔,左手撐在地上,右手斜斜的舉著玉如意,指向十餘米外的聖安吉拉。
離塵子的模樣無疑極為狼狽,衣衫歪斜,長發淩亂,身上沾染著大片的血跡,或許是他自己的,又或許,屬於洛神、沐沐以及摩嘉列。
風吹起了他的長發,沾染著一種格外的蕭索。
他的右手穩若磐石,玉如意上,寶光氤氳。
聖安吉拉往左跨了一步,玉如意隨即微微一轉,再度指向了她。
聖安吉拉眉頭一蹙,身形一動,向右急掠四米,離塵子半蹲著的身體隨即一轉,玉如意仍然遙遙指向她,自始至終,他的頭都未抬起,雙眸,也未張開過。
強忍著劇痛帶來的震顫,聖安吉拉劈手揮出了一個“冰刺術”:十餘枚長約米許小拇指粗細並且尖端鋒銳無比的冰棱呼嘯著刺向了離塵子。
離塵子依舊未動。
十餘枚冰棱徑直擊中他的頭、肩、胸腹。
冰棱碎、裂,化為齏粉、白霧。離塵子仍然無動於衷,他的頭、肩、胸腹有鮮血在流淌……
你還真夠硬的,受死吧。聖安吉拉眯了眯眼睛,權杖一擺,雙唇輕啟,飛快的念誦起了咒語,她已瞧出,離塵子尚未被“奪魂”破碎全部的神智,現下是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和超凡的本能與她對戰,但她認為,離塵子的再度倒下隻是時間問題。
青紅相間的光芒在聖安吉拉的權杖頂端開始彙聚,空氣中,水火元素正在以一個瘋狂的速度逸向權杖。
聖安吉拉已經決定,給離塵子來上一個九階的“冰火煉獄”,這是一個無限接近於禁咒的術法,被它擊中的人,體內一半的血肉內髒會被燒灼成為焦炭,而另外一半,則會因為急凍而崩碎。
就在聖安吉拉的法咒即將完成時,離塵子的身體微微往前一傾,雙腳一蹬地麵,隨即一個姿勢怪異的短距加速,徑直撞中了聖安吉拉。
聖安吉拉當即向後摔飛,術法中斷。反噬剛起,離塵子便追上了她尚在半空的身體,玉如意一陣急點……
聖安吉拉終於呼痛出聲,無比勉強的抓住一個空檔用權杖掃中了離塵子的左臂,喀喇的骨裂聲中,離塵子玉如意一勾一挑,不僅扯下了她的麵紗,還在她的右脖頸上狠狠的敲了一記。
聖安吉拉應聲倒地,身子方才一滾,離塵子卻已經撲了上來,右臂交纏住她的脖子一扳,硬生生的扛住了她的一個肘擊,玉如意一晃,點向了她的腋下。
“噗”——聖安吉拉身體疼得一顫,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連忙將杖身一抖,將事先嵌在杖身上的術法一古腦的激發了出來,也不去管它是否指向正確,或者,是否會對離塵子有效。
一陣亂響中,屬性各異的術法轟然全數爆開,離塵子的身體被狠狠拋飛。
聖安吉拉趁隙爬起,定睛一看,離塵子又恢複了之前的姿勢:半蹲,左手撐地,彎腰,低頭,玉如意遙遙的指向她。
聖安吉拉咬牙站直身體,權杖一擺,就待再度施法將離塵子擊殺,手指卻傳來了異樣的觸感,連忙低頭掃了一眼,駭然發現權杖上已是顯出了數道深深的劃痕,劃痕邊,更是有好些細小的裂縫在緩緩蔓延。
不好,難道是那綠色棒子弄出來的?聖安吉拉下意識的掃了一眼離塵子手裏的玉如意,她記得,自己剛才在與離塵子纏鬥的過程中,權杖曾與這綠色棒子交擊過數次。
聖安吉拉咬了咬牙,渾身金光一閃,四對羽翼一顯,權杖一舉。
離塵子身形未動,右手一鬆,玉如意懸在空中滴溜溜一轉,再度對準了聖安吉拉。
蹙眉思忖了數秒後,聖安吉拉放棄了繼續攻擊的打算,權杖代表著傳承,現在已然出現損壞,萬一被損毀,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還真不知道,這樣一來,她哪裏還敢賭,略一跺腳,聖安吉拉飛快的念誦出一段咒語,身後霎時出現一閃金光閃耀的門戶,略一猶豫後,她閃身進門,隨即,金光一閃,連人帶門戶全都消失了。
離塵子依舊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洛神緩緩睜開了眼睛,數秒鍾後,沐沐呻吟了一聲,慢悠悠的爬了起來,大懶鬼見狀,伸出舌頭在她小臂上舔了兩下,嗚咽了一聲,六足一軟,倒在了地上。
“夫主?”洛神的雙眸裏從驚喜,變為驚疑,又變為了驚駭。
“咿呀?咿呀!”沐沐搖搖晃晃的走向了離塵子,剛走了兩步,再度仆倒在地。
“夫主!沐沐!”洛神疾呼道。
離塵子的頭微微一動,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此時的新溧陽市內,仍舊有三、四百陰魂在四處遊走、殺戮。
離塵子感覺自己像是在夢裏,又或者說,他真的是在夢裏。
他已經有太久的歲月不知夢為何物,以致於讓他根本無從記得,做夢是什麼樣的。
他睜開了眼睛,周圍是一片五彩斑斕,赤的、黃的、綠的、藍的、紫的氤氳在他的四周繚繞、翻滾、攪動。
他看著,看著,越來越疲倦,渾身軟綿綿的,昏昏欲睡。
但卻有一個念頭不斷的提醒他說:不要睡,不能睡。
所以,他又強撐著,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周圍似乎一成不變實際上無時不刻不在變換的五彩世界。
有轟鳴聲低沉的傳來,緊接著,還傳來了一種無比類似與冰層斷裂的聲音……
聲音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把他身周的五彩氤氳攪得更亂,於是,它們也變幻得更快。
赤的變成黃的,黃的變成綠的,綠的變成藍的,藍的又變成紫的,最後,紫的化成了燦燦的黃……
那種似乎鑽入他心裏的聲音仍在繼續,讓他不安,讓他心生畏懼。
他嚐試著離開,卻發現自己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做不到。
他連忙呼喊,隨即發現,連嘴唇都不聽使喚——他根本就無法讓它張開。
這時,他才發現,連自己的視線實際上都不再能移動,能看到的,僅僅隻有麵前的一片區域。
低沉的轟鳴,冰層斷裂的聲音,彙聚成了一段慵懶的音節,不斷的催促他說:睡吧,睡吧。
那個念頭卻似乎變成了刺耳的命令:離塵子,不要睡!不能睡!
離塵子不知道自己該聽從“音節”,還是相信“命令”。
他努力的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邊拚命的推演、揣度,自己到底是該“聽從”,還是該“相信”。
不知道過了多久,轟鳴聲消失了,冰層斷裂的喀嚓聲也消失了。
然後,傾城、洛神、沐沐、熙熙、舞雪、慕容蒹葭、況小雲、公孫雅芝,采兒、綠珠、碧環、紅拂……
似乎都出現在他的身後,或者,在五彩世界的外圍,對他說道,沒事了,安全了,你累壞了,睡吧。
聽到她們的聲音時,離塵子的心裏很輕鬆,全身懶洋洋的,像是包裹在了溫水裏。
你們的聲音,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美妙的聲音。他在心裏對她們說道。
女人們繼續說著,說著,雖然看不見她們,但離塵子能想象出她們的臉上,一定帶著甜甜的微笑。
我愛你們。離塵子在心裏對女人們說道。
離塵子的眼睛緩緩合攏……
但他不知道,他身遭的五彩世界,正在慢慢的變化著,豔麗的赤,開始變淡,散逸,消失
燦燦的黃,隨即變淡,散逸,化為烏有……
緊接著,是幽幽的綠……
女人們很有默契的繼續說著,一個說完,便換另一個,偶爾,會格格的輕笑,周而複始。
離塵子閉著眼睛聽著,心裏很暢快,什麼都不願想,也什麼都不願做。
那個方才還在不斷提醒他的念頭,也沉寂了。
又輪到了傾城,她說,夫主,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陪我去摘草地上的花吧。
好呢。離塵子在心裏回答道。
洛神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說,夫主,好好睡吧,下次你再進我房間,可不要抱錯對象喲。
不會的,放心吧。離塵子在心裏答著,有些想笑。
他不知道,在他想笑的時候,湛湛的藍緩緩變成虛無……
沐沐調皮的聲音響了起來:夫主,好好睡一覺,睡醒以後,帶我去天空俯瞰大地吧,好嗎?
離塵子正想答應,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眼睛霎時睜開。
麵前,隻剩下一片耀眼的紫。
沐沐什麼時候會說碧衍行星語了?離塵子在心裏訝異的想道。
閭丘夢的聲音傳了過來,她的聲音最為嬌媚:夫主,睡吧,閭丘夢就陪在你身邊。
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離塵子在心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