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子的臉頰一熱，采兒卻已經走到洛神麵前鞠了個躬，一轉身坐在了她身旁，雙臂一展，歪了歪頭，說道：“尊敬的女主人，到采兒懷裏來吧。”
瞧見洛神看向自己的眼神裏似乎閃爍著一絲鄙夷時，離塵子連忙說道：“這是效果最好的方式，你先試試看嘛，哦，忘了告訴你，我派在暗麓之森內的人手說，宇文絳悅主動派出信使與他們聯絡，說與我們非友亦非敵，願意與我們簽署互不侵犯條約，這也是你安排的？”
“自然是了，你就讓他們簽嘛，我擔保沒事。”洛神忍不住惱了離塵子一眼，又盯著采兒看了看，猶猶豫豫的靠向了采兒。
兩分鍾後，洛神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效果。”一旁的摩嘉列臉上隨即露出了喜色。
聽見有效，離塵子當即鬆了口氣，便衝著采兒伸了伸大拇指。采兒歪著頭剛做出相應的動作，不知從那兒竄出來的沐沐卻是抓著它的頭發一提，嘴裏嘟囔道：“尼賴，確噢達？”
“它不是動物，快放開它。”洛神連忙說道。
……
六天後，離塵子趁著送采兒返回基地充電的當口，去看望了日漸康複的呼延刃。
“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越來越像是兒戲。”離塵子笑著對呼延刃說道。
“我是軍人，隻懂打仗，不會看世界。”呼延刃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不過我個人覺得，隻要有流血死傷，戰爭就絕不是兒戲，至少就戰爭來說，我們評判的角度就絕不一樣，我是從士兵的角度，而你，是從領袖的角度。”
“也許如此吧。”離塵子歎了口氣後，說道。他之所以會發出“兒戲”的感慨，是因為這五天來，碧衍大陸一連發生的那幾件大事。
第一件，宇文絳悅宣布神奧之城獨立。
第二件，勇士軍團嘩變，約有三分之一潰兵回逃聖城，有近七千人投奔神罰之城，剩餘的人分散成了數十個人數不等的劫匪團夥，各奔東西。
第三件，碧衍帝國緊急征兵，在數天內，除了天神之城外，其餘各城都宣稱組建出了一支二十萬人的軍隊。
第四件，無上神教宣布了新的官員製度。
第五件，蒼寂冰原單方麵宣稱與無上神教解除盟友關係。
這樁樁件件乍一看上去不是合情合理就是勢在必行，但若是細細究獲隨後的接續，每一件都讓人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神奧之城宣布獨立，宇文絳悅據城自治，可碧衍帝國似乎忽略了無上神教前往助防的萬人被殺一事，也並沒有勃然大怒起兵討逆，而是隨即昭告帝國所屬各城，賜封神奧之城為自由領，宇文絳悅為自由領終身領主，集神奧之城軍政大權於一身。
勇士軍團嘩變時，官兵反目，刀槍相向，目的無非兩個，殺人取肉果腹，要麼，自衛以免被人殺戮，近七千投奔神罰之城的人，有半數以上曾殺人取肉，另外小半，則是得戰友接濟——分了一杯人肉羹，這才讓他們有餘力投奔神罰之城。逃回聖城的那部分兵馬，一是見機得快，二是占了地利的方便——他們原本就跟典虎賁一起在隊尾。至於殺人殺的最多、吃人也吃的最多的那些人，則扛著從戰友身上卸下來的大小肉塊當劫匪去了——他們既不願投奔神罰之城，也不願回到碧衍帝國。
可新晉執宰孟孤雲在代表聖安吉拉向百官闡述勇士軍團覆滅時，卻是這麼說的：“勇士軍團，忠勇可嘉，在進攻神罰之城的戰役中，被兩倍於己的敵軍伏擊，死戰不退，激戰數日後，防線失守，軍團自最高指揮長起全部殉國，據統計，勇士軍團共殲敵九萬四千餘人，傷敵無算……”
順便補充一句，那回逃聖城的三分之一殘軍最終隻有二十餘人活了下來，刨掉被澹台無傷幹掉和“拐騙入夥”的人數，這部分人中有一萬三千餘人死於碧衍帝國軍的“滅口行動”。
明麵上，碧衍帝國各城都組建出了二十萬新軍，至少在各城呈報給聖安吉拉的兵冊上是這麼寫著的，實際上卻並非如此。聖安吉拉的募兵令上時限太緊，各城緊趕慢趕也完成不了她的要求，膽小的就把奴隸、囚徒抓取充數，膽肥點的，幹脆直接報了個虛數，按說各城主教都安排有人手監察，但現在的無上神教哪還有當年聖安茱拉臨位時的嚴謹，許多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塌糊塗的混過去算了，倒把聖安吉拉一個人蒙在了鼓裏。
再說說這個新官員製度，一直以來，碧衍帝國的官員政策都沿襲著公侯帝國的慣例，文官治內，武官禦外，互不幹涉。原本這樣也挺好，與階級製度也還合拍，又有各城的主教監管著，文武官員還能相安無事。可是隨著戰爭以及內務事務的增多，不僅文武職就有點分不清，連官員的人數都有些不夠用，好些文官兼著武職，但辦公地點卻又不在軍中，處理事務愈發繁瑣拖遝，有些武官還掛著文職，但隻掛職不管事，一有事便推諉，很讓下麵的市政、民政人員傷腦筋。聖安吉拉對此很是頭疼，便責成新晉執宰孟孤雲負責整肅官吏，結果孟孤雲熬了兩個通宵，還真炮製出了一份新的官員製度，核心內容是消除弊端，不允許文武雙職於一身，大力起用基層市政人員補充如帝國官吏隊伍中去。聖安吉拉看過之後覺得不錯，便簽字下發了，這一下可就有些了不得了，好些身兼文武雙職官員聯名上書抵製，不僅如此，他們還集體彈劾了孟孤雲。在這些官員看來，孟孤雲是官員製度變更的首惡，不把孟孤雲拉下馬，就意味著他們將失去很多——多兼一個職位，就多一份權利和一份不菲的收入。
聖安吉拉自然不願新的官員製度夭折，也心知碧衍帝國治權未穩，不宜太過強硬，所以暫時選擇了保持沉默，希望官員們自己慢慢適應。官員們見她這般態度，一轉眼珠又想出了一招——你不是說隻讓我擔任一個職位嘛，好，我就光幹一樣，剩下的那樣，我不幹了。
如此以來，碧衍帝國官員人數不增不減，幹事的人卻少了近半，好些部門幾近癱瘓，這一下，可把聖安吉拉給愁壞了，更把孟孤雲攪得惶惶不可終日，深恐哪一會兒聖女冕下拿自己開刀，以平息“官憤”。
總而言之，三撥兩挑的，碧衍帝國竟然自己把自己弄得個內憂外困苦不堪言了。至於那第五件，純粹就是個笑話，聖安茱拉時代的無上神教也就罷了，現在是聖安吉拉執掌，什麼時候蒼寂冰原這個寒冷荒瘠之地又入得了她的法眼？所以總得來說，蒼寂冰原解盟，隻是發現碧衍帝國不鳥自己之後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而已。
國不像國，主不像主——這，就是離塵子對碧衍帝國的評價。
“看著吧，不出數年，碧衍帝國必會在我軍鐵騎下土崩瓦解。”離塵子臨別前，笑著對呼延刃說道。
“我等著那一天，可惜，不能再為你做些什麼了。”呼延刃苦笑著說道。
“我隻要你好好活著。”離塵子走出了病房。
……
又兩天之後，洛神開始陪離塵子上班了，這是她的要求，不過因為精神世界修複需時頗久，所以她現在每天都把采兒帶在身邊，就像當年離塵子那樣。背著離塵子的麵，采兒已經不知出賣了他多少回，在知曉了離塵子的好些“惡習”之後，洛神有些氣惱，不過細細捋過之後，倒也得出一個結論——這廝雖是有些濫情，但離著濫交還有這很大的距離。
這多少讓洛神覺得略微舒服了一些。
洛神出現在辦公室後，紅拂也就沒有原來這麼大膽了，每天裏像個小丫鬟似的陪著小心，生怕自己惹惱了洛神。紅拂在魔法學院學習頗久，自然見過摩嘉列，瞧著摩嘉列對洛神的態度，她已經大致揣度出了洛神的階級，隻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洛神就是當年的聖女。
紅拂很聰明的隱瞞了自己認出摩嘉列的事，也從未把自己的觀察結論吐露給任何一人。這是她的生存之道，至少，她願意這樣下去。
這段時間以來，新溧陽內最為忙碌的當屬舞雪。新溧陽連勝碧衍帝國的消息傳開後，新溧陽迎來了移民潮——幾乎每天都有從各地趕來，少則幾百，多則上千。舞雪所負責的安民處除了要替這些新來人口進行登記、安頓之外，還要協助治安處進行甄別，別提有多辛勞了。離塵子自然知道這些，也提醒過舞雪好幾回讓她注意勞逸結合，可舞雪覺得，自己多忙一點，把工作做細一點，離塵子就可以輕鬆一些，所以依舊故我。
又數天後，喜訊再度傳來，伊甸鎮攻克，大部分鹽田恢複生產。喜訊傳來的當天下午，令狐博望率領野戰旅回到了秘密基地，然後輕車簡從進城覲見離塵子，把與宇文絳悅簽署的條約呈交給了他。
“非常好，在基地內修整五日，五日後，我用飛艇送你們進荷池綠洲。”離塵子收起條約後，笑著拍了拍令狐博望的肩膀。
令狐博望心裏一動，荷池綠洲？莫不是要進攻天神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