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已在兩名宮女的簇擁下坐定的東方汀娜也笑著開了口了:“熙熙,這段時間身體可好?”
熙熙微微一笑,答道:“謝東方汀娜帝後牽念,熙熙身體如常。”
這本是熙熙應對東方汀娜的客套話,卻不料公侯六世一聽之後,當即起身鬆開了握著熙熙的手,笑嗬嗬的說道:“既然熙熙身體無礙,那朕也就不耽誤你倆閑聊,來人,擺駕試驗區。”這後半句,竟是打算立刻走人了。
“陛下且慢。”熙熙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略一猶豫,說道,“熙熙想告假幾日,去往綠野莊園小住,請陛下恩準。”
“朕準了。”公侯六世這次能抽空看望熙熙,已經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這會兒急著脫身,哪裏還有不允的,當即將頭一點,就待邁步。
“陛下請稍候。”熙熙阻住了公侯六世,瞧出皇帝臉色已經有些不愉後,連忙說道,“陛下,熙熙打算明日中午在綠野莊園宴請東方汀娜帝後,請陛下一並恩準。”
東方汀娜那邊剛露出訝色,公侯六世卻已經點了頭,轉身對東方汀娜說道:“東方汀娜你反正無事,明日就去一趟吧。”
“遵旨。”東方汀娜欠了欠身子,說道。
公侯六世急匆匆的離開後,東方汀娜跟熙熙又聊了一小會兒,但終究是各懷心事,誰的興致都起不來,一刻鍾後便散了。東方汀娜一走,熙熙也不多耽擱,依照離塵子的吩咐召來了最可靠的一名宮女,連衣物都不收拾便出宮搭載皇室專用電梯升上了地麵,走出位於地麵的副宮後連車也不開,徑直走出副宮宮門攔停了一輛載客汽車,急匆匆的趕往綠野莊園。
當熙熙和宮女在綠野莊園前的直道旁走下載客汽車時,小山峰峰頂上,正在用瞄準鏡觀察綠野莊園動靜的公孫雅芝高興的輕呼了一聲:“先生,熙熙回來了。”“哦,她還真夠慢的,這都四天了才回來。”離塵子懶洋洋的應著,撥去了遮在臉上的皮草翻身坐了起來。
……
與此同時,東宮內,伽師太子表情凝重的坐在一張猩紅色的軟椅裏,東方汀娜坐在他左側,偌大的東宮偏殿裏此刻隻有這母子二人,宮女、隨侍早就驅出了殿外。
“如此說來,這熙熙不僅知曉,而且還有後手。”伽師太子說完後歎了口氣,老氣橫秋的模樣著實讓人無法與他的年齡聯係到一起。
“我也是這麼想的,否則,她怎敢邀約我明日赴宴,我隻是納悶,她又是如何逃過四名羽衛的追殺的?”東方汀娜皺起了眉頭。
“母後不必在此事上糾結,之前我就說了,這個世界上,能人異士不少,熙熙身邊的孟青若不是,孟青的隨從就一定是,四名羽衛雖是強悍,但畢竟還是依靠身上的裝甲,雖說全盛動力時,戰力可以達到十四級,但複仇嶺的那些高手,又有哪個是低於十五級的。”伽師太子略微停頓了一下後,接著說道,“怪就怪,我們發現的晚了些,不過據那女人的同伴供稱,暗月嶺滲入南宮秘密攝錄不足四百天,這也與我們起獲的存儲芯片上的攝錄片段數量比較吻合,而那女人又是以侍女身份滲入進來,按皇室規矩,不足兩年是不能離開半步的,綜合微型攝錄儀隻有一個的情況來看,暗月嶺絕對還沒有獲得過任何資料,並且這種存儲芯片被加密過,不能修改不能刪除不能複製,所以我猜,熙熙那邊,也不會有副本,根據破解的結論來看,她的光腦有試圖複製這兩張存儲芯片的痕跡,但是沒有成功。”
“那她為何還敢回到皇宮?又為何要請我赴宴?”東方汀娜倒也知道兒子要比自己聰明,想不明白的事,幹脆一問求解了之。
“回皇宮,無非兩種,一種是想求證是否已被我們察覺存儲芯片的事,第二種,有所依仗,即使確定我們已經察覺仍不畏懼,至於邀約母後赴宴,九成是為了攤牌,好些事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但我知道如果沒有依仗,熙熙必定會先行藏匿,再圖後著。”伽師太子說完後又蹙了蹙眉。
東方汀娜愣了愣,問道:“那我這是去還是不去?”
“母後自然得去,就如我今日讓母後陪同父皇前去探望熙熙一般重要,隻有親眼所見,才可知道結果,我說了,若是今日熙熙瞧見母後時露出畏懼神色,盡可以再擇機殺之,這會兒她急著攤牌,母後去時多加留意即可。”伽師太子竟是以吩咐的口吻與東方汀娜說話。
“也許她並不知道呢?不知道我們追殺她也不知道存儲芯片已經被取走。”東方汀娜忍不住開口問道,她畢竟是一個女人,論擔當也好論心機也罷,竟是不如自己的六歲兒子。
伽師太子皺著眉瞥了她一眼,說道:“母後,重複的問題就不要問了,四名羽衛的出現已經提醒了熙熙,她現在什麼都知道,我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入夜以後,熙熙總算擺脫了家人的熱情,然後溜回自己位於別墅頂層的房間裏,順手把門也反鎖上了。
她的心情很有點不好,一來是擔心明天的事,二來,卻是還在為公侯六世對她的態度慪氣。在熙熙的眼裏,公侯六世也曾是個知情知趣的人,否則也不會對她說出那些讓她心動不已的情話,答應嫁給他以後,她也是在自己被迎娶進宮時才知道公侯六世居然是皇帝,驚訝過後,留給熙熙更多的是感動,帝王之尊紆尊降貴迎娶自己這個平民女子,佳話也好,假話也罷,仍舊足以值得熙熙全身心的去守護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了。熙熙幸福的守護著,可惜好景不長,公侯六世漸漸來的少了,兩人也見得少了,獨處的時間更是已經少得可歎,皇帝似乎有忙不完的事處理不完的政務和做不完的試驗,與她說話時,頂多不過三句好語,第四句必定就會有些不耐煩了,到了五六句,少不得丟一個“擺駕”出來。
她為什麼喜歡跑去關心民眾,說白了就是等夠了、厭倦了、心灰意冷了,不找點事做做就會感覺被寂寞吞噬了。
慪了一小會兒氣後,熙熙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離塵子的身影、臂彎和那把會飄出雪花的長劍,漸漸地,竟然發起呆來。
良久,熙熙回過了神,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抬頭一看,原來是通往陽台的玻璃門還未合上,便起身走過去想關上它,剛走到門前時,無意間抬頭看見了遠處帝城燈火點點的美麗景象,想起自己卻是好久沒有看過了,不由得悠悠歎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孟青,夜景很美呢,如此刻你能陪我一起看這夜景,該有多好。”說完後心裏突然一羞還惱,心說我這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我也覺得挺好看的。”離塵子的聲音從陽台上輕輕的傳了起來。
熙熙差點沒尖叫出聲,下意識的捂住嘴探出身子往陽台上一瞅,那一襲米色長袍雙眸在燈光閃爍間熠熠生輝的家夥,不是孟青還會是誰?
天呐,孟青真的出現了,熙熙在心裏歡呼了一下下,連忙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離塵子笑盈盈的走到了她麵前,說道:“自然是有一會兒了。”方才他正猶豫自己是不是現在就走進熙熙的閨房,然後便聽到了熙熙的腳步聲和後來的自言自語,他卻是以為被熙熙發現了,所以才會冒出那句話來。若不是誤會,按照他起初的想法,還真會等到熙熙的家人全睡著了才會露麵,因為他可不想熙熙驚呼出聲驚動她的家人,那沒準會給明天的安排造成破壞,雖然可能性其實也沒多大。反正離塵子篤定一件事,以熙熙現在驚弓之鳥般的狀態,無論自己是突然躍入還是傳音提醒,這女子都會尖叫出聲的。
不過似乎熙熙也沒有他考慮的那麼不濟,至少剛才別人就知道先謹慎的捂住嘴。反倒是他大大咧咧的站在燈光前,頗有暴露之虞。
接下來,熙熙真的如願了,也不知道離塵子是怎麼想的,反正他陪著熙熙坐在了陽台的涼椅上,甚至還很貼心的把自己的袍子脫下來給墊上了,兩人一邊看遠處的夜景一邊低聲交談。許多年以後,據當事人熙熙說,離塵子給她吟誦了兩首她完全都聽不懂的詩,但她仍舊從離塵子的真摯語氣裏聽到了他的款款深情,然後,她便忍不住抱住了他,他猶豫了一會兒後吻了她。對此離塵子特意做了一次辯解,說他當時壓根沒有吟誦過詩句,而是在用“家鄉語言”感歎了一番眼前的美景,在被問到為何要脫下袍子墊在涼椅上給熙熙坐時,離塵子更是極力分辯說那是因為他不想徑直坐在冰冷的金屬椅麵上,袍子長了點他還沒來得及折疊熙熙就坐上去了。不過,離塵子沒有直接否認擁抱和接吻的情節,熙熙的回憶與離塵子的分辯也不是在同時同地,而且在離塵子分辯時,熙熙沒有在現場,所以具體情況到底如何,還真是各說各話各有各理了。唯一最有可能證明二人誰真誰假的公孫雅芝保持了緘默,在被人問及此事時,她永遠都是一副恨得牙癢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