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零丁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坐著,不時將手中酒瓶裏的酒液傾入口中。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二十六天,這二十六天來,他不停的喝酒,喝酒。酒自然是不缺的,他身旁有一扇小門,小門後是一個酒窖,裏麵存放著不下千瓶果酒,但無一例外,都是文泰歲送給他的。
文泰歲知道自己的哥哥文零丁喜歡喝酒,就像知道他不喜歡女人一樣。
文零丁每次鑽進酒窖裏拿酒,都會想起文泰歲,他能夠記住哪瓶酒是文泰歲在何時何地送給他的,所以他每喝一瓶,就會痛苦一次,傷心一次,循環往複。
他已經喝了三百五十一瓶酒,所以,他至少痛苦了三百五十一次,下一次,很快就會到來,因為他手裏的酒瓶,馬上就要空了。
泰歲,泰歲……文零丁喃喃的喊著。
……
數日後,離塵子回到了荷池分據點。
但是他馬上就遇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的鹽券和貴族徽章都拿給丫頭當玩具去了,身上的其它零碎比如閭丘夢閭丘美給他裝飾的小物件連同裝過保鮮藥水的小空瓶也一起呆在了丫頭那兒,換句話說,離塵子現在身上除了一把“寂滅之怨”外,一個子兒都沒有了。
可是這兒離著灼日柵欄還有至少二十天的路程,這中間還包括了六百千米的沙海。更重要的是,現在的離塵子開始覺得餓了,而從迷夢山穀帶出來的那幾個黃果子早就變成了他的腹中物。
沒有鹽券,就意味著沒有食物、沒有飲水,哪怕離塵子能夠辟穀,他也不願意饑腸轆轆的往灼日柵欄趕,肚子餓的滋味會讓他很不舒服,盡管實際影響不會很大。
離塵子蹲在路邊發愣了一小會兒後,肚子又一次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自從身體抗性降回了三級以內後,他也似乎變得更容易饑餓。
如果現在有瓶果酒,再來兩塊麵餅就好了,離塵子這麼想完後,苦笑著站起來融入了人流,邊走邊思索怎麼去弄點鹽券回來。
花了半個多小時推演完十一種能想到的辦法後,離塵子失望的蹲在了路邊,既然繼續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不是辦法,那麼蹲在這裏節省體力也不失為一個略微好一點的選擇。
荷池分據點裏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乞丐,否則離塵子沒準還真能混到了一丁點施舍也說不定,因為周圍的人似乎沒人有他這麼狼狽:袍子、褲子髒兮兮的滿是紅的黑的灰的粉塵,連束在腦後的栗色長發也快要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了,再加上那雙已經磨出了幾個洞眼的鞋底……
傍晚時分,離塵子決定還是執行自己想到的十一種可能中的第四種:黑吃黑。這是他自認為唯一能夠同時做到保住自己仙人顏麵及獲取充足的食物鹽券等急需物資的辦法,按照他的理解,自己還可以順手滅掉幾名無賴、盜賊,替百姓造造福什麼的。
不過這也確實是離塵子在這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的荷池分據點裏,為了填飽肚子並籌措盤纏回家的最好選擇,至少,要比做商隊護衛要強得多,堂堂九玄仙人替普通商隊護法,想想就夠丟臉的。
離塵子站起身開始尋找目標時,突然覺得有點想念西門賜,因為他記得自己在與西門賜分別時,把身上的鹽券給了西門賜一半,為的是西門賜萬一在路上遇著了強悍的劫匪,好歹有點錢財可以用來換取活命的機會,畢竟西門賜再垃圾,也是他離塵子的自由奴仆。
歎完氣後,離塵子轉身走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然後尋摸了一個燈光照射不到的死巷子裏蹲了下來,然後,閉上眼睛豎起耳朵聆聽,同時心念一動,仙識散開。
如果遇到搶劫的你們可別客氣,盡管大聲叫就是了,我馬上就來!離塵子在心底對那些可能會遇到劫匪的居民說道。
……
離塵子如是碎碎念了十幾分鍾後,敖大梁登場了。
敖大梁今年剛剛十八歲,身高二米六,離蕪高地土生土長的原野人,他的夢想,是做一名優秀的獨行俠似的劫匪,但是因為沒有喝過任何體質藥水而且他選擇的“獵物”似乎都有點彪悍,綜合戰力不到二級的他屢劫屢敗,除了在身體上添下了十數道傷疤外,毫無戰績可言。其實他一直想轉行做盜賊,但是他這遠超離蕪高地平均身高的體魄,根本就無法做到很好的隱匿蹤跡,人們似乎總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畢竟他的個子,也太高了點。
敖大梁能夠在荷池分據點生活了兩年還沒被餓死,是因為他有一個心疼他的好妹妹,他的妹妹敖蓓蕾是一名優秀的廚師,善於烹飪各種肉類,所以在跟著哥哥敖大梁來到荷池分據點後很快便在一家餐館找到了工作,並憑借著微薄的薪酬和廚房裏丟棄的垃圾食材養活了哥哥和自己。
至於敖大梁,這個一頓能吃五千克麵餅的家夥由於太能吃而且實力又太垃圾,所以,基本沒有任何人願意長期雇他。
於是搶劫慢慢的變成了敖大梁的主業,他先後搶劫失敗了數十次,按照離蕪高地的律典,被搶劫者是可以直接殺死搶劫者而不用承擔任何賠償,如果是換成其他人,早就變成了分據點旁那大垃圾圍子裏的枯骨了,但卻被敖大梁搶過的人卻從未想過要他的命,因為誰也不願意跟一個傻子置氣,特別還是個哪怕是在搶劫時,臉上都永遠帶著憨厚笑容的傻子。
更多的時候,荷池分據點的人甚至把被敖大梁搶劫當成一種難得的樂子,因為敖大梁很容易被撂倒不說,這傻子在被撂倒後的表現,還特別具有娛樂精神。
相信整個荷池分據點也隻有敖蓓蕾不會把自己的哥哥當成傻子,她的理由很簡單:一個搶劫失敗了數十次的人,能夠還活蹦亂跳的出現在大街小巷裏,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不過敖蓓蕾沒敢聲張,她工作太忙,沒空約束自己的哥哥,敖大梁頂著個傻子的頭銜時不時搶劫一回被揍上一頓在她看來是一件能夠接受的事情,總比暴屍街頭要強得太多了。
敖大梁今天是帶著武器來搶劫的——兩根碗口粗的木棒,一根二米長,一根不足六十厘米,這是他經過市場邊時順手從一個無人的破舊攤位上拽下來的。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搶劫了,特別是在獲得這兩件“武器”後,他覺得手有點發癢,吃完敖蓓蕾早上出門前塞到他懷裏的那塊有點酸味的肉幹後,搶劫的欲望便愈發強烈。
敖大梁拐進了一條巷子,因為他記得這裏有一個燈光照射不到的拐角,而且那拐角其實就是一條被堵死的岔道,很寬大,足以讓他這小山似的身體窩在裏麵,不讓人發現自己。
走進巷子裏沒幾步,敖大梁便覺得長棍子有點影響行動:巷子的寬度才一米六,二米長的棍子斜斜拿著兩頭總是會刮擦到牆壁,碰到有凹槽的牆壁,還磕磕碰碰的。
敖大梁停下來想了一會兒,兩手往上一伸,將長短棍子攥在一起豎舉過了頭頂,試著來回踱了幾步後,咧嘴一樂,衝著那個角落奔去。
……
當仙識“看”見敖大梁高舉棍棒的身形衝過來時,離塵子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在仙識中奔跑得跌跌撞撞的家夥明顯是個弱小的可憐蟲,唯一可取之處就是身高有點令人咋舌。不過離塵子很奇怪一點,這舉著棍棒的家夥看上去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難不成這弱小的家夥也有夜視的能耐?
離塵子站了起來,把身體往後縮了縮,一邊思忖著這家夥的來意,十幾秒鍾後,敖大梁哈哈的笑著,團身衝了上來。
在距離離塵子不到一米的時候,敖大梁狠狠地刹住了身形,因為他的手腕連同棍子被橫跨拐角上方的幾根晾衣繩勾住了,沒轍,棍子舉得太高了一點。
離塵子在黑暗中瞧見這個高大的家夥不停地站起蹲下,哇哇叫著試圖把棍子從那些晾衣繩中抽下來,便翻了個白眼,從暗處走出來往巷外走去,打算離開這個白癡換個安靜點的地方再說,卻不料敖大梁一眯眼借著燈光瞧見他之後,竟然大喊起來。
“站住!搶劫!”敖大梁一邊大聲喊著,一邊繼續起立蹲下抽棍子。
巷子周圍的窗戶裏傳出了幾個明顯帶著喜悅的聲音:“哇,敖大梁又搶劫了。”“他還真是夠膽,又搶。”
離塵子歎了口氣,轉身對敖大梁說道:“你鬆手,棍子自己就掉下來了。”
敖大梁一聽之後,轉了轉眼珠子,將手一鬆,兩根棍子瞬時砸在他的腦袋上,“崩崩”兩聲脆響過後,敖大梁一邊摸著有點發暈的腦袋一邊撿拾掉在地上的棍子一邊對離塵子說道:“你別動啊,搶劫剛剛開始。”
離塵子又翻了個白眼,轉身慢悠悠的往巷子外走去。
敖大梁急了,一把抄起一根棍子便追了上來:“你別跑!搶劫!”
離塵子懶得理他,身形一晃,提速往巷子外一衝,兩秒鍾不到,便已經站在了巷子口,回身看了一眼沒見那高大傻子的身影,便把袍袖一擺,信步往左側走去。
離塵子剛走了一小段路,敖大梁便咆哮著衝了過來:“那個穿白衣服的,站住!搶劫!”離塵子隻好轉回了身體。
“你想幹嘛?”離塵子蹙著眉問道。
敖大梁在距離離塵子三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邊將手裏的棍子揮舞的“嗚嗚”作響,一邊很囂張的喊道:“搶劫,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吃的東西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