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子回頭看了一眼,卻是看見了一堵霧氣形成的牆壁,接天連地,與盆地上的潔白雲霧連成了一體,毫無縫隙,再一看腳下,卻是已經站在了一條石板小道上。
用這麼口大鍋子扣在腦袋上,不悶嗎?離塵子在心裏腹誹了一句後,仙識一撐,邁步向盆地走去,才走了不到五十米,心頭警念大生,身形微微一晃,往左側移動數米,右手往後一甩,“寂滅之怨”劍便已握在了手裏,微微一揮之後,嗚咽聲連綿不絕的響了起來。
“出來。”離塵子仙識一凝,揮劍指向了右前方的一片空地上。
空氣中突然出現了漣漪,短暫的波動後,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小女孩撥開尚未散去的漣漪,出現在了離塵子麵前。
“何方妖孽?!”離塵子將“寂滅之怨”劍一抖,喝問道,仙識驟然一凝往那小女孩罩去,然後,他愣住了。
眼前這小女孩看上午頂多剛剛一歲出頭,個子還不到離塵子的膝蓋,頭上紮著六支衝天辮,粉嘟嘟的胖臉蛋上,嵌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瓊鼻微翹,紅嘟嘟的小嘴邊,還掛著一縷亮晶晶的涎絲,一件繡著兩條大錦鯉的紅色肚兜包裹住了肥嘟嘟的身體,粉嫩的手腕和腿脖子上各掛著一個碧綠的玉鐲,光著兩隻腳丫子,手裏抓著一個咬了一口的小紅果……
仙識中,這小女孩是真真切切一載骨齡的凡軀孩童……
離塵子連忙把劍尖一撤,蹙著眉與小女孩對視起來,心裏卻是在想,這小女孩家的長輩必定是驚豔絕倫之輩,要不怎能讓這小女孩剛出娘胎就已經習出了仙術呢?難不成父母原本就均是九玄仙人級別?這小女孩就是傳說中的仙童?可為什麼又不是仙體而是凡軀呢?可是這小小的凡軀怎麼就能使出道體巔峰才能掌握的能力?
小女孩忽閃著大眼睛又打量了離塵子幾眼,奶聲奶氣的問道:“你是誰?”
離塵子一聽之下,如遭雷殛,這,這,這小女孩說的,可是地地道道的地球華夏中原語!離塵子的淚水差點沒奔湧而出了,多少年了,這都多少年了,總算是聽見鄉音了!
“我叫離塵子,你叫什麼名字?你家大人呢?”離塵子將劍別回腰帶後,喜滋滋的用華夏中原語問道。
“什麼是大人?”小女孩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問道。
離塵子撓了撓頭,答道:“就是你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呀。”
“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是誰?”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後,問道。
難道是被九玄仙人父母留在這兒的仙童?這小女孩看上去也不像是個傻子呀?離塵子納悶的想完後,說道:“你一個人住嗎?”
“來嘛。”小女孩嘻嘻一笑,“來,你來。”她衝著離塵子揮了揮她那肥嘟嘟粉嫩嫩的小胳膊。
離塵子一愣,猶豫了起來,這小女孩的長輩明顯是那種吹口氣就能讓現在的自己化成飛灰的角色,自己這麼貿貿然的跟去,福禍難料啊。
“來嘛,來嘛,我帶你吃果果。”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道。
“這個,我還是不跟你去了吧。”離塵子很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進來了,這隨便出現一個小女孩都這麼能耐了,說不定這盆地裏的人全都是隱世仙人也說不定。
反正,離塵子已經打起退堂鼓了,仙人嘛,絕大多數都是在漫長的修仙征程中養成了諸多怪癖的我行我素之輩,萬一正在摘果子的哪位躥了過來,可就不太好猜度結果了。
“你,等我,等我。”小女孩將手裏的小紅果一丟,左手一扒拉,空氣中漣漪一現,小女孩便轉身走了進去。
離塵子鬆了一口氣,將腳一蹬,就向後飛速退去,退到霧牆邊剛一轉身,身體前方的空氣中又是漣漪一動,就見那小女孩咯咯的笑著,抱著好幾個黃澄澄的大果子從漣漪中鑽了出來,瞧她那雙小肥腿走得歪歪斜斜的模樣,壓根就是剛學步不久嘛。
“我種的。”小女孩咯咯一笑,把黃果子往離塵子腳跟前一丟,然後一屁股坐在了他腳前的草地上,笑眯眯的仰頭看著離塵子,卻也沒有說話。
離塵子仙識一探,霧牆上的那道入口已經消失了,隻好苦著臉蹲了下來,心說一會兒好歹看見同根同源的份上,不要被弄得太慘才好。
瞧見離塵子蹲了下來,小女孩點了點黃果子,催促道:“快吃嘛。”
“謝謝。”離塵子道謝後心一橫,幹脆坐了下來,拾起一個黃果子看了兩眼,哢嚓卡擦便一連咬了兩口,咀嚼了兩口後,眼睛一亮,又抓起了一個黃果子看了起來。
極品啊,這黃果子裏的汁液中,靈氣的含量十倍於同分量的迷夢蘭陵果。
或許是看見離塵子吃得歡暢,小女孩的嘴角又滴下一縷亮晶晶的涎絲,胖乎乎的小手一通亂抓,將剩餘的晃果子重新抱在懷裏,萌萌的挑選了一番後,揀出最大的那個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好吃。”小女孩皺著眉把咬出一個缺口的果子丟在了草地上。
幾秒鍾後,所有的果子又被丟回了地上,不過都多出了幾顆牙痕。
離塵子心裏一動,右袖一卷,把這些果子都裝進了袖筒裏,心說好歹不算走空,且做個樣本,待出去後看看有沒有這種水果賣。
“你是誰?”小女孩再次問道。
離塵子吐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答道:“離塵子。”
“離塵子?”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學了一遍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丫頭。”
“丫頭?”離塵子一愣,心說這是人名嗎?
“丫頭。”小女孩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嘴巴一咧,眼睛一彎,“丫頭。”
離塵子撓了撓頭,思忖了一小會兒後,問道:“丫頭,你的家呢?”
這名叫丫頭的小女孩轉了轉眼珠後,回身指了指盆地,嘴巴一嗦將那縷涎絲又吸了回去,砸吧砸吧小嘴後,格格一笑,樂嗬嗬的撥弄起自己的腳趾來。
“丫頭,那些人是你的家人嗎?”離塵子指著正在采摘水果的人們問道。
丫頭愣了愣,把頭用力的搖了搖,繼續撥弄腳趾。
瞧著她樂不可支的把粉瑩瑩的大腳趾扭來扭去的模樣,離塵子在心底歎了口氣,心說這也太不好交流了吧。
這盆地裏似乎壓根就沒有白天黑夜的分別,離塵子陪著丫頭撥弄了許久腳趾頭並且問了許許多多的問題後,終於是從丫頭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些要點:
首先是丫頭絕對不止一歲,二是這裏麵的人跟丫頭沒有親緣關係,因為他們是離蕪高地的原住民,他們生活在這裏是因為得到了丫頭的允許,但是他們又不知道是丫頭允許他們在這裏生活,因為他們看不見丫頭;他們看不見丫頭的原因是因為丫頭不想讓他們看見;丫頭不想讓他們看見的原因是他們跟丫頭沒有親緣關係,因為他們是離蕪高地的原住民。
這聽上去確實有點繞。
“丫頭,你留下他們幹什麼?”離塵子問道。
“種果子。”丫頭又吸了一縷涎絲。
關於種果子的問題,離塵子花了約莫三個小時,終於弄明白了:丫頭喜歡吃果子,所以她種果樹,她喜歡吃很多種類的果子,所以種了很多種類的果樹,但是果樹一多,果子就多,果子多了就吃不完,吃不完的果子在熟透後自己會掉下來,所以被果子兩次砸中頭頂的丫頭就放一部分人進了盆地,替她將成熟的果子采摘下來,以免再被果子砸中頭頂。
這還是有點繞。
離塵子不知道自己到底跟丫頭聊了多久,反正隻記得那些采摘果子的人們重複出現了好幾次,最後,丫頭的語言能力得到了很好的鍛煉,終於開始給他講述丫頭自己的故事:
丫頭講述故事時沒再撥弄腳趾頭,小臉上卻是露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死死的遮住耳朵:“丫頭在盤子裏睡覺,有人說話,‘咚’,‘咚’,好大的聲音,丫頭怕,好怕,丫頭就醒了。”
故事講完了。
離塵子聽得一頭霧水,在確定自己無法理解丫頭的描述後,他提出看看丫頭的盤子。丫頭點頭答應了。
瞧見丫頭劃出一片漣漪後拽著自己的褲腿就往裏拖,離塵子連忙急聲提醒丫頭自己還很弱很弱,還不能像她那樣自由的進出空間。
丫頭拽著肚兜角想了一會兒,伸開了粉嫩嫩的胳膊,說道:“抱我去。”
離塵子現在已經能基本確定這個盆地裏再無人能超過丫頭的強悍,便笑嗬嗬的抱起了丫頭,一反手讓她騎在了自己的脖頸上,說道:“往哪邊走?”
丫頭揪住了離塵子的頭發,將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等到離塵子的頭頂感到有那麼一小片開始濕潤起來時,丫頭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指了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