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博弈與合謀:影響明星生產的權力元素分析(1 / 3)

事實上,藝人在大眾傳媒上的亮相隻是明星之路的起點,隻有獲得廣大受眾的認可,明星才能最終誕生,並在傳媒產業鏈條中發揮其作用。1997年電視劇《還珠格格》紅遍大江南北,創造了至今未被打破的全國平均收視率42%、最高收視率65%的記錄。事實上這部電視劇在開拍之時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除了是瓊瑤的作品之外它並無超豪華的視覺效果也沒有大紅大紫的明星陣容,更沒有大手筆的宣傳炒作,在投資上甚至比不過同時開拍的另一部瓊瑤作品《蒼天有淚》。是大眾的認可和狂熱的喜愛造就了這個收視神話,也將此前名不見經傳的趙薇以及一眾主演都送上了中國一線當紅明星的寶座。成千上萬的少男少女無不為淘氣可愛、機靈精怪、敢愛敢恨的小燕子趙薇所傾倒,據統計當時趙薇就讀的北京電影學院以及她的家鄉安徽蕪湖平均一天收到信件近200封,最高時一天達到1000多封,至今信件總數已逾10萬封。(郝玉章,風笑天.青少年的偶像崇拜——207封“趙薇迷”信件的社會學分析.青年研究,2000,(4):28.)大眾的關注和喜愛是趙薇成為明星以及繼續其明星道路的最堅強後盾,此後幾年她發唱片演電影、繼續在瓊瑤電視劇及其他電視劇中演出,無不受到熱烈的追捧,即使在她的負麵新聞頻頻占據娛樂板塊頭條時,趙薇迷們仍不遺餘力地為偶像辯護,其高漲的人氣一直是其演藝事業的保護傘。

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受眾力量的真正威力在於其代表著廣大的市場,與經濟利益緊密聯係,也就是說真正影響明星生產的還是它背後蘊藏的市場邏輯。而且在迎合受眾需要的同時,大眾媒介出於意識形態或是市場利益的考慮,往往會以議程設置的形式引導受眾,將受眾關注的重點轉移到媒介希望的領域。分散的、不斷變化的、沒有占有大眾傳播信道的受眾,相較政府控製和市場力量而言,還隻是明星生產的博弈中一股比較弱小的力量。

不由自主的明星

在明星生產這場權力博弈中,明星本身可能是最為微弱的一股力量了。這一論斷自然會受到各種質疑。比如明星是整個生產過程的核心要素,要是沒有作為對象的明星也就無所謂明星生產了;又比如明星比普通大眾掌握著更多的權力,這種權力不僅包括經濟力量,而且更包括明星身份賦予他們的話語權和種種社會特權。馮小剛、王誌文可以對媒體記者破口大罵,而媒體還得刊登他們的新聞,普通人能夠利用媒體發泄自己的憤懣嗎?上述現象確是事實,但是在明星生產製度化、產業化的鏈條裏,同樣不可否認的是,作為個體的明星力量實在有限,對於自身形象以及整個生產機製並沒有太多反抗的實力,“脫離其所屬的製度而自主自立”的明星並非完全沒有,但實在是少的可憐,所以“我們既不應以所有明星都出於統一模子為由而把製度化成分過於簡單化,也不應誇大個人能在那個宣揚他或她的製度之外自主自在的程度”([美]R.德·科爾多瓦.明星製的起源.肖模譯.世界電影,1995,(2):69.)。

明星無法“自主自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當前的娛樂業明星屬於“買方市場”,而非“賣方市場”。“娛樂業實現工業化經營之後所需要的快速成名模式,極大地增加了娛樂勞動者對媒體的依賴性。即使娛樂勞動者成為明星之後,也同樣無法減輕對媒體的依賴度。原因在於,流水線上的娛樂勞動者生產模式導致娛樂勞動者,甚至包括明星,存在嚴重的供應過剩,且產品高度同質的現象,這就好像當今中國若幹一般性商品行業生產嚴重過剩且產品雷同一樣。”(秋風.娛樂業工業化之過.南都周刊,2006-5-19)不管是奶油小生,還是銀幕硬漢,不管是嬌俏少女,還是高貴淑女,每一種明星的類型都有眾多的候選者以及無數替補者。如此情形之下,如果有明星試圖加強對自身形象的控製,或試圖反抗流水線生產的模式,其結果往往是隱沒於更多願意服從於工業生產的藝人之中,從而逐漸被大眾忘卻。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明星生產已經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共用空間”:市場、國家、精英、傳媒、大眾以及明星個人,跨國資本、國有傳媒、民營企業,在極端不同而又間或共同的利益驅動下,共同利用明星這一現代工業化的文化產品以達到各自的目的。此間似乎有著尖銳矛盾的社會群體、利益集團——諸如所謂的國家與民間、精英與大眾、權力機構和社會抗衡力量,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和諧共處現象。

但正如布爾迪厄認為在每一個具體的場域中,由於資本的不平均的分配,場域作為位置空間的結構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是一個永恒鬥爭的場所,每個獲準進入場域的行動者必然會受到場域邏輯的壓力,也就是會認同場域的遊戲規則,這就是所謂的入場費;而另一方麵,每個行動者都程度不同地謀求獲得更多的資本,從而獲得支配性位置。(朱國華權力的文化邏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在2004:183明星生產中,這種“入場費”或曰“遊戲規則”是主流意識形態的底線,各方力量在明星生產中似乎通過合謀達到了一種相對的平衡,但是根本出發點與意識形態的差異決定了其“鬥爭”的永恒性。

個案分析:造星工廠——《超級女聲》

如果要對當下中國大眾傳媒的明星生產進行個案分析,《超級女聲》無疑是一個不能跳開的案例。雖然從創辦時間來說,它比不上春節聯歡晚會以及青年歌手大獎賽20餘年的輝煌曆史,從創辦初衷來看,它隻是一家省級電視台為爭取收視率的若幹創新舉措之一。但是,正是這個欄目創下了中國電視史多項紀錄,在中國傳媒業、娛樂界以及文化界都造成了顛覆性的影響,成為具有革命意義的平民造星運動。或許數據與事實更能說明這些論斷:

2004年報名人數5萬,2005年超過15萬,2006年主辦方設置了年齡限製,但報名人數仍超過8萬人。

收視率屢創新高,根據央視——索福瑞媒介研究公司的收視統計數據,2005年《超級女聲》平均收視率為8.54%,平均收視份額達到26.22%,決賽期間平均都有11%的收視率,不僅居於同時段收視首位,其平均收視率還超過中央電視台。尤其是三強對決的尖峰時刻,個別時段的市場份額最高達49%。2006年的《超級女聲》的總決賽收視率雖不及2005年,但是從海選到決賽的全國35個中心城市的平均收視率為2.1%,這一數據比很多電視台晚間黃金時段的收視率要高出一倍以上。

比賽全程受到紙媒的強烈關注,在2005年、2006年超女決賽期間全國超過1000家報刊以罕見的版麵進行連篇累牘的跟進報道和密切關注,門戶網站、網絡論壇紛紛開辟專門的超女板塊。

主辦方獲得了驚人的市場收益,在2005年超女節目中以不同方式獲得收益的各方其直接總收益達到7.66億元,品牌價值達到20億元。(陳曉舒.公共電視頻道的商業掙紮.中國新聞周刊,2007,(33):34.)僅電視台而言,其收入主要來自三大塊:1.短信投票:2004年短信總收入約1300萬元;2005年短信總收入約3000萬元,其中單場比賽的短信收入逾100萬元,總決賽的單場短信收入更是超過1500萬人民幣;2006年短信收入不低於5000萬元,投票總數量近1億條,總決賽中冠軍尚雯婕的票數超過500萬條。2.冠名費:2005年超女的冠名費近2000萬元,2006年冠名費不低於6000萬元。3.貼片廣告:2005年廣告收入超過1000萬元,總決賽的15秒貼片廣告報價11.5萬、實收12萬,創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地方電視台廣告價格最高紀錄,並且超過了中央一套黃金時間電視劇貼片廣告15秒11萬的最高報價,2006年超女的廣告費進行招標創下1.33億元的紀錄。

比賽過程中產生了大量新星,2004年的張含韻、安又琪,2005年的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何潔,2006年的尚雯婕等等,超女們的唱片不管是合輯還是專輯無不大賣,寫真集、紀念冊也成為暢銷書,廣告代言一個接著一個,電視劇、電影片約不斷,李宇春甚至成為《時代》周刊亞洲版的封麵人物。

《超級女聲》的成功還直接引發了選秀節目的“井噴”,2006年上海東方衛視《加油!好男兒》,北京衛視《紅樓夢中人》,江蘇衛視《絕對唱響》,重慶衛視《第一次心動》等30多檔名目各異的選秀節目拔地而起,將選秀風推向了高潮。

作為近年來最具影響力的電視節目,最成功的造星工廠,同時也是最為耀眼的文化事件,《超級女聲》無疑是中國電視史乃至傳媒史上的標誌性事件,也深刻地改變了中國電視文化的未來,它已經成為中國電視娛樂一個新的標杆,勢必登上中國傳媒娛樂業發展史的大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