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來給群臣敬酒說賀詞的都是太子,可去年風波不斷,太子二次廢除之後,已經被處死,剛當太子沒幾天的晉康鄰連魏王的封號都沒要回來。
皇後失寵,貴妃得權,貴妃之子代替太子之尊給群臣敬酒,皇上雖然還沒有頒下聖旨,情況已經很是明了。
年宴散去,群臣的心卻是都轉向了那一直虛空頭銜的三王爺,變來變去,沒想到讓一個遊手好閑的王爺得了便宜,也真是多虧了他有一個貴妃母親。
年宴過去,晉康鄰三人被皇後宣去了青鸞殿,青鸞殿裝飾一新,變的簡單素樸起來,正中還擺著觀音娘娘,皇後的手裏也多一串佛珠。
看著三人進來,皇後臉上綻放出喜悅的笑容,丟了手中的佛珠,向晉楠兒伸出手,“楠兒,讓祖母抱抱。”
上官玖把懷中的晉楠兒給了皇後,笑著道,“母後,楠兒變重了,你可小心別被抱酸了胳膊,他要亂動,你就打他手心。”
正在皇後懷裏手舞足蹈的晉楠兒聽聞娘親的話,兩隻小肉手,停在了空中,眼珠子一閃閃的就是亮晶晶的淚花。
“不怕不怕的,祖母抱的動,楠兒不用害怕,祖母不會打你手心的。”這可把皇後心疼壞了,連忙哄著閃淚花的孫子,生怕他嚇到了。
晉楠兒得了特赦,在祖母的懷裏可安心了,咯咯的笑有揮著手哇哇大叫,高舉祖母萬歲不倒的大旗。
上官玖坐在一旁,清淨的吃點心,左右不是折騰她,她是無所謂的,點心挺好的,就是太素了,皇後最近開始信佛了?
想起皇後笑看生死的殺伐模樣,上官玖抖了抖,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皇後真的要涅槃做一個六根清淨的人嗎?
上官玖不懂皇後,隻知道她對他們三人都很眷戀,這是騙不了人的,成了祖母的她,氣息完全變了,更加的成熟更加的沉穩。
天黑之前,皇後依依不舍的把三人送到了殿門外,直到看不到馬車也不見她移開腳步離去,目光慈愛溫暖。
初春的風已經微暖,宮外早停了紛紛的白雪,白雪遇暖春融化,化作春水,晶瑩無暇,照亮了春天的綠草紅花。
宮人低著頭打掃雪水,紗紗有序的聲音,構成了獨特的樂曲,平淡安靜祥和,皇後輕輕的閉上了眼,聞著春天獨有的芬芳。
多久了,她在青鸞殿裏埋沒青春,處理三宮六院永遠處理不完的事,幾天都沒能出殿門一回,偶爾出門也因心中的事情而來去匆匆。
她從來都不知道,殿外那麼安靜,那麼美麗,那麼單純,冬換春的氣溫都是微涼中帶著清甜,讓人心情愉悅。
她終於不再繁忙,三千佳麗也不會再來拜見,看不到那一張張美麗下藏著算計的臉,她算是解脫了。
慢慢睜開眼,皇後轉身回宮,拿起丟在桌上已經冷了的佛珠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她坐著看著案上擺的觀音就那麼過了一夜。
宮人低頭不敢打擾皇後,殿內落針可聽,她們連動都不敢動,就怕衣服摩擦的聲音驚醒靜思的皇後。
下了早朝,皇上沒去看那一排排疊的高高的奏則,隻是吩咐大太監拿來了空白的聖旨,太子之位不能空置太久,而他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乘著他還有精力,他決定冊封他之後,親自培養他,讓他成為大晉朝未來的明君。
皇上所想的太子人選自然是年宴之上的晉子期,皇後之子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不允許大晉朝交到雙生子手中,那會動搖他大晉朝的國運。
至於那個閑置的皇後,她不是突然喜歡佛禮了嗎,就派她去紫金觀年年祈福大晉朝風調雨順吧,留在宮中也是多餘。
皇上寫好聖旨,喝了一口大太監沏好的茶,抬頭問道,“朕讓人辦的事為何還沒辦成,派上能派的人手,定要讓一人斃命當場。”
大晉朝不允許兩個同時出生的嫡皇子,他要乘著世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一人給殺了,留下一人世人也是死無對證,不會影響大晉的穩固。
“皇上息怒,奴才定會多派人手,完成皇上的聖意。”大太監跪倒在地,磕頭謝罪,那兩人不說同在一個府中,就是單獨一人出來,也是有很多護衛保護,那位洛雨更是奇異,不知道哪方的勢力庇佑,整個人都給護的連根頭發都掉不成,想殺他們難如登天,他們這些奴才也是難做。
“給皇後請安。”外頭傳來執事太監恭敬的聲音,也沒經過通報,還在外殿的皇後就緩緩的走了進來,一身素淨的衣服,頭上也是首飾簡單。
皇上凝了眉,是誰準許她進來的,看了眼大太監,示意他阻攔皇後上前,卻沒想大太監完全都沒有看到他的眼色,隻是對著前來的皇後跪下行禮,恭敬道,“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平淡的看了眼大太監,輕聲道,“免禮。”
大太監起身,就讓皇後坐了,細心的把茶端到她的桌前,期間沒有去看一旁的皇上,好像隻是忙於招待剛進來的皇後。
皇上心中不悅,狗奴才,誰讓他讓皇後坐下還給她倒茶了,他明明不想看到皇後這張熟悉的臉,夫妻二十幾年,他早就厭倦了她的精明事故。
“皇後來此,可有何事,朕有奏則趕著批閱,請皇後長話短說。”皇上沉著臉,話語中多有趕客的意思,誰讓他不耐煩皇後呢。
皇後喝了大太監沏好的茶,抬眼看著皇上麵前擺著明黃的聖旨,嫣然一笑,皇上的心真是很急,迫不及待的就要立太子了。
“皇上,臣妾勾結異族的罪名已經洗清,不知皇上何時恢複鄰兒的太子之位?”晉康鄰因為她獲罪,失去太子之位,既然她都無罪了,她的兒子自然也是無辜的,她來是討個說法。
皇上心中生怒,皇後果然是個毫無羞恥心的女子,明明知道自己的過錯,竟然因為沒有人揭穿還大著膽子敢來求取她兒子的太子之位。
晉康鄰還想當太子,癡人說夢!
“太子之位關乎大晉朝的國運,朕必慎重為之,十三子是宇國的駙馬,他的妻子上官玖是宇國最尊貴的長公主,有望未來的國主之位,朕不能把皇位交到他的手上,朕心中已經另有人選,皇後隻管在殿中清修,朝政之事就別過問了。”皇上義正言辭一派胡言的說道,差點連他自己都信了。
宇國有七位嫡皇子,個個才情動天下,就算上官玖地位穩固,她也不可能是未來的國主,皇上真是異想天開,為了給晉康鄰尋找當不成太子的理由,而用盡心思。
“朝政之事臣妾怎敢過問,隻是臣妾多日休養,已經身子安好,皇上何時把臣妾的鳳印還給臣妾,貴妃隻是皇上的妾室,她長期掌管後宮,怕是不合適吧?”皇後臉上惶恐,沒有追問太子之事,開始追問自己的權利。
嫡庶有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自古就是家庭和睦的規矩,無規矩何以治天下,皇後的話很有道理。
皇上如魚刺梗在喉,刺痛刺痛的,妾又如何,總比她這個生出雙生子的皇後好的多,他就是要貴妃掌管後宮,她能如何。
“皇後身子大好了,可朕怎麼看著皇後臉色發黃,氣虛體弱還要靜養,皇後操勞後宮多年,朕也看在眼中,還是讓貴妃先管著,左右後宮也無大事發生。”皇上看著皇後白裏透紅的臉,說著瞎話。
“臣妾謝皇上體恤,皇上也已經年邁,也該和臣妾一樣頤養天年了,國事還是交給未來的太子吧。”皇後站起身向著皇上行禮,笑盈盈的回道。
他們同齡,她皇後老了,皇上也不年輕,如果要退,何不一起退下來,霸著君主的位置有什麼意義。
皇上忍無可忍,皇後這賤婦竟敢說他年邁,他身子康健,正當壯年能騎馬能射箭,哪裏有半分老態,簡直是豈有此理。
“放肆,來人,把皇後扶回宮。”皇上拍案而起,指著皇後鼻子怒吼道,他實在不想看到皇後這張臉。
大太監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好像對身外事都不好奇,也沒去扶皇後出去,一瞬間好像聾了。
皇後看著暴怒的皇上,好像在看一個笑話。
皇上看著皇後的眼神,憤怒的轉向大太監,走上前去,對著他的右小腿就是一腳,“狗奴才,朕的話你沒聽到?”
大太監右腿一痛,噗通的倒在地上,自己跪好向著皇上磕頭,“皇上息怒,奴才不敢,皇上請恕罪。”
“皇上,何必和一個奴才計較,也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臣妾聽太醫說,老人動氣過盛很容易癱瘓失去神智的。”皇後氣定神閑的站著,說著皇上年邁的話,好不自在。
哪怕盛怒,皇上也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皇後來者不善,甚至控製了他的大太監,他心一驚,走到劍架前,伸手拔出鋒利的長劍,指著皇後。
牆麵開啟一道門,一名白衣女子,站在皇後前麵,冷冷的看著皇上,手中的紅綾隨時都會化作武器,要了皇上的命。
皇上拿著長劍退後一步,高聲喝道,“來人,抓刺客。”
若是以往,這殿裏定會多出很多的護衛,可現在,皇上的吼聲都響徹大殿了,還是不見一個人影,皇上左右望了望,終於有了怕意。
“皇上,你的人在宮外刺殺人兩個月,折損了五萬之多,宮外無人的地方血流成河,郊外的楣河都給染紅了,河邊的農婦都不敢前去洗衣衫,皇上整日身在大殿,恐怕見不到如此奇異的景象吧?”皇後說著說著也是殺意彌漫,眼神也發紅,像是被血氣渲染。
那五萬的暗衛全是刺殺她孩兒的凶手,她的孩兒有什麼錯,一個在京都安分守己,承歡膝下,一個從小就顛沛流離,受盡苦楚,好不容易他們沒有公開相認,卻同住一府其樂融融,比尋常的家庭更加的和睦。
這一切明明都是她一生想都不敢想的美夢,皇上為什麼要破壞它,就因為大晉朝一個皇後的過失,定了一個沒有人性的律令,她的孩兒就活該被人追殺到死嗎,皇上有沒有想過,他們都是他的血脈,他們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和他一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