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卻屋邊三畝地, 添成窗下一床書
新聞
作者:金朝暉
這個周六的早晨,被晚唐詩人杜荀鶴喚醒。
時清隻合力為儒,不可家貧與善疏。賣卻屋邊三畝地,添成窗下一床書。
沿溪摘果霜晴後,出竹吟詩月上初。鄉裏老農多見笑,不知稽古勝耕鋤。
這是杜先生的書齋。看到後自是會心一笑。枕邊的先生倒習以為常,因我的喜悲常如此態,冷不丁就來了勁。嘿嘿,這勁自是發力於書中。最近在看文壇大哥趙瑜的史誌性宏大力作《犧牲者》,以太行“文革”無比慘烈的一隅,進而望向中國“文革”悲壯無語的全景,閱讀所到之處,無不驚心剜心,犧牲者的哀嚎,百孔千瘡的中國大地,蕩然無存的人性與文明,幾次讀之淚至。荀鶴先生的“窗下一床書”我在趙瑜兄處就見到過,那是長治市平順縣賓館,兄長趙瑜幾年前在那裏埋頭苦寫《犧牲者》,一個小單間,一張書桌和一張床,床的一半即被書滿滿占據。
“賣卻屋邊三畝地,添成窗下一床書”,想來是愛書之人的通病。我自參加工作以來,每發工資必買書幾冊添至書架。無書不能活的體驗愛書人估計都有。若不能時刻摟本書在手裏,立刻就像慌了神的孩子,如廁要有書讀,入眠要有書讀,夢醒要有書讀,等人等車等飯等紅綠燈時要有書讀,差旅休假更是讀書好時節,隻要出門遠行,我必計算一下時間的長度和書的長度,看看裝幾本書在箱裏剛好。
愛書之人還有個特點是孤獨也能活,如前輩荀鶴先生,數次長安應考,不第還山。一生才華橫溢,仕途坎坷,雖終未美酒香車,可依然流芳千載。這就是書的造化,有書的人生就有了安定感和歸屬感。以本人舉例,從年少到青春,典型內向,自我愛憐,就差自閉。好在家庭“富有”,書比食物多,那時候真的不嘴饞,是眼饞,幹過一天不吃飯看完《水滸》的事,是在小學四年級;幹過一夜不睡覺,抄完《新朦朧詩選》的活,年方十七時。
最近在“全美青少年選擇獎”頒獎禮上,出演《喬布斯》的好萊塢大帥哥阿什頓庫徹發表獲獎感言時說,“全世界最性感的事情就是非常聰明。”OK,我想說,閱讀就是通向聰明的必經之路。經常閱讀的人有更寬的知識麵,大腦總處於活躍狀態,想象力伴讀而生,尚獨立思考,尚激情文藝,尚解讀人心。
讀書成癮的人,除讀書外一切皆身外物。如聞一多,結婚當天,迎親花轎已到,新郎還未現身,遍尋之下隻見書房裏,新郎聞先生仍是一襲舊袍一本書入了定。還有大文豪高爾基先生,曾遭遇房間失火,為搶救書籍險些被燒死的經曆。至於曹禺先生真讀書假洗澡的事情我估計很多人都幹過類似的。話說抗戰年月裏的一天,曹禺家屬準備了澡盆和熱水,要他去洗澡,此時曹禺正在看書,愛不釋手,一推再推,才一手拿毛巾,一手拿書步入內室。一個鍾頭過去,隻聽水聲唏嘩,不見人出來,又一鍾頭過去,情況依舊。家屬頓生疑惑,推門看去,曹禺的動作是一手拿著書看,另一隻手拿著毛巾在有意無意地拍水。嗬嗬,想起我自己小時候被母親督促練小提琴時,常常在譜架子上或提琴盒裏偷偷夾本書,邊機械鋸琴邊享受閱讀的小伎倆。
如今都說國人不喜閱讀,此話我倒覺得片麵。我感覺主要是讀紙質書的人少了,讀大部頭的少了,網絡閱讀畢竟以快餐式文字為多。我個人依舊喜讀紙質書,電子書剛流行時,受女兒影響,也試讀過,但終究不喜那種無法勾勒批注的過客感覺。今年年初,我發現女兒也淘汰電子書重讀紙質書了。張愛玲有句話叫“女人出名要趁早”,我倒覺得“女人讀書要趁小”,感謝父母,讓我從小就有滿櫃子的書讀,再沒什麼財富比過讀書的好習慣。這一天,如果從書中睜開眼睛,你會感到一種明朗開始含氧量十足地在你的光陰裏流動。你的臉因專注而寧靜,你的心因明辨是非而神采倍添,你拈頁展顏,微笑綻放,閱讀溫暖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