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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放亮,老張頭被鳥兒給吵醒了。他頗感蹊蹺,自從“白腦門”被老伴帶走後,“紅腦門”竟然沉默了多日了,莫非,“白腦門”又回來了?他連看都沒看,翻了個身,又蜷曲著身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前幾年,老張頭托人買來兩隻鳥,據說這是一對“鴛鴦鳥”,每天清晨,準被鳥兒給叫醒了。他懂得鳥語,聽得入神入畫,臉上呈現出異樣的光彩。往往這時,他扭上一鍋“老旱”煙,叭噠叭噠地抽著,把老伴給嗆醒了,“老東西,少抽點不行嗎?”“唉,改不啦,都啥歲數了!”

老張頭患有“老慢氣”,時常打針吃藥,身板是一年不如一年,連菜園都蒔弄不了。兩個兒子很考順,就把老兩口分家了。老伴被大兒子接到城裏,老張頭跟老兒子留在鄉下。可這對“鴛鴦鳥”,勞燕分飛,各帶走一隻。

自從“白腦門”走後,“紅腦門”就缺少精神氣,整天閉著眼睛,好像是有什麼心事,老張頭看到這情景,心裏掠過一陣憂傷,何苦呢,老兩口分開,是生活所迫,那兩隻鳥是截啥呢?他時不時地嘀咕著,好像他不說這話心裏憋悶得很,兒子心粗,並沒想那一層,以為他父親吃的用的住的,哪樣不缺,事事都依著他,特別是兒媳是百裏挑一,從不惹他生氣,按說他該知足呀!誰知,老伴走後,飯量減少了,那“老慢氣”倒蠍虎了,每天陪著小鳥,不知說了些什麼。

老伴沒走上一個禮拜,老張頭瘦成了一圈,眼窩陷了進去,話音如蚊,空空洞洞的。兒子心裏很難過,他擔心這樣下去,父親會添病的。那隻“紅腦門”也怪,你倒歡實些,它跟主人一樣,霜打的草-蔫了,可能都不會哨了,甚至不吃不喝……

老張頭終於被鳥兒給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眼瞅瞅鳥籠,臉一驚,那隻“白腦門”靈巧地飛到他的肩頭,難道這是真的嗎?他心裏說。

“紅腦門”哨得更歡實了,這聲音既親切又中聽,這是他最熟悉的音符,接著,肩頭上那隻“白腦門”也不甘示弱,放開歌喉,一聲接一聲,好和諧呀,老張頭伴隨著鳥兒的鳴叫,也跟著哼哼起京劇來,把個死氣沉沉的小屋帶來了春色一片。

兒子每天早起必到父親的屋裏,這天也是如此。

他被父親的舉動驚住了,鳥籠門打開了,兩隻鳥站在他的肩頭上,左一隻,右一隻,它倆在交替鳴叫,老張頭眯縫著眼睛,好像被這歌聲所陶醉。“爹,該吃藥了?”兒子問。

老張頭這才回過頭來,衝著兒子說:“拿一把小米來,還有水。”邊說邊指著“白腦門”說:“它從你哥哥哪飛回來了,遙遙幾百裏,怎麼可能呢,怕不是你媽媽也回來了吧?”

兒子沒吱聲,他把兩隻鳥放進籠子裏,又瞅瞅父親。

“爹,那'白腦門'戀家吧!”

“是嗎?難道小鳥兒也通人性!”

兒子臉有些漲紅,他看看蒼老的父親,心裏不是滋味,何苦呢,怎麼沒想這一層呢!

老張頭看了看兒子,又給小鳥加了些食,喃喃地說:“這下好了,你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兩隻小鳥很知趣地叫喚了一聲。

“爹,明天就把我媽給接回來。”

“什麼?!”老張頭追問了一句。

“明天接我媽。”兒子重複了一句。

“老張頭直起了腰板,深情地看了看那兩隻鳥,那張皺臉上綻開孩子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