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肆兒很好,方才睡下了。”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這個男人,哪怕她曾經陪伴過他好一段歲月,也從來沒有明白過他的心思。正如此刻,她不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是為當年的決定後悔?或是忽然想起小肆兒的存在?抑或……她對這個人本就有著根深蒂固的畏懼,此時,他意味不明地提起女兒,更讓她整顆心都提起來。
男人側頭看她,目光銳利,她所有的心思,在他眼下無處遁形。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肆兒如今大了,朕放任你們母女五年也夠意思了。五日後你們便搬回宮中吧,肆兒也該學學宮規禮儀了。”
“陛下,奴婢--”
“雲蘿。”男人揮手打斷她,“我嵐國最尊貴的公主,不需要一個女婢做母親。”
一室沉寂,女子坐在矮幾旁,一動不動,目無焦距。
從皇帝離開到現在,她已經這樣坐了好久。
他說肆兒是公主,他說要她們搬出冷宮,他說肆兒不需要女婢做母親……
他沒有殺了她們母女,卻要搶走她的女兒。
她若做不好公主的母親,他便會徹底讓她們分開。
是啊,他手握生殺大權,想做什麼不能呢?
她摩挲著手腕上的玉墜子,呢喃著:“看看,這就是你所謂的摯愛啊。”
直到聽小離在門外問她是否現在用晚膳,她才注意到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先等等吧,我去看看肆兒醒了沒有。”她如此說著,起身往內室去了。
女兒睡得很沉,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醒的樣子。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描摹女兒稚嫩精致的麵龐。
這張臉,會讓陛下愛,還是恨呢?
孩子,我當年拚死留下你,究竟是對是錯?
唉--不經意又是一聲歎息。
sr再也裝不下去,早在她靠近床榻的時候sr就已經醒了。
原以為會聽到娘親說些什麼,可她隻顧著歎氣了。
“娘親。”
“肆兒醒了,快,穿戴好咱們該用晚膳了。你這一覺可睡足了,夜裏怕是要晚睡了。”絮絮叨叨,似乎剛才唉聲歎氣麵色哀戚的不是她。
“娘,我自己來。”
雲蘿手下不停,輕聲歎道:“讓娘來吧,肆兒眼看著就長大了,也沒多少機會讓娘照顧了。”
sr聽她話裏奇怪,於是更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事讓她抑鬱了。
蟬鳴漸歇,暮色四合,月兒裹著雲爬上來。
母女倆用了晚膳,在窗前擺了小幾,對坐。
燭火搖曳,母女倆,一個拿著繡花繃子,卻隻望著它出神,一個麵前擺著娘親默下的詩稿,卻手托腮望著娘親。
“娘……”
“肆兒……”
母女倆突然一齊出聲。
“娘,到底出了什麼事?”遲早都是要問的,還不如直接點。
“肆兒。”雲蘿歎氣,“我本就是要告訴你的,隻是不知如何讓你明白。”
她放下繃子,站起來,走到女兒這邊坐下。
“咱們肆兒越來越重了,娘都快抱不動了。”話雖是這麼說,雲蘿還是吃力地將女兒抱起坐在自己腿上。
sr頗不適應地扭了扭,終究沒有說不。
“還記得娘給你講的琅琊姑娘的故事麼?”也不等她回答,雲蘿自顧自繼續道,“琅琊姑娘下山尋找兄長,我從前隻跟你講她途中的見聞經曆。一直沒跟你講到後來,她找到了兄長,跟著兄長進了宮,成了皇帝的妃子,彼時,兄長已經病入膏肓。再後來,琅琊姑娘生下一女,而兄長沒能撐過那年冬天。琅琊姑娘因此傷心欲絕,無意觸怒了皇帝,被打入冷宮。”
sr靜靜聽著,並不急於疑問。
“琅琊姑娘帶著女兒進了冷宮,皇帝並沒有苛待她們母女,雖說吃穿用度比不上中宮,但至少不會餓著凍著。她們出不去,旁人進不來,母女倆在冷宮反而生活得很好。”雲蘿一下一下輕輕摸著女兒的頭,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進sr耳中,“可是,皇帝突然來了,母女倆平靜的生活就此結束了。”
“皇帝想要做什麼?”
“皇帝要她們母女搬出冷宮。”
一陣無言。
沉默半晌,雲蘿低頭,讓女兒翻轉身子正對著自己,目光不忍而愛憐。
“肆兒,你是公主,是我大嵐最尊貴的公主。你要記住。”所有的情緒,都化為眸中那一抹堅決,“明白了麼?”
“娘……”這故事怎麼缺筋少骨的呢?
“肆兒,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有的事,娘現在不能說,將來有一天,娘會把所有的事,都一一告訴你。”
“回陛下,肆兒很好,方才睡下了。”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這個男人,哪怕她曾經陪伴過他好一段歲月,也從來沒有明白過他的心思。正如此刻,她不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是為當年的決定後悔?或是忽然想起小肆兒的存在?抑或……她對這個人本就有著根深蒂固的畏懼,此時,他意味不明地提起女兒,更讓她整顆心都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