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穿越大半個倫敦城,經過許多知名或不知名的醫院、診所。心裏纏著一團亂麻。反複思考著那個問題:生還是不生。
擁擠的地鐵站,熟悉的街頭藝人用粗超的手指撥著吉他的琴弦,飽經滄桑的臉總是掛著苦澀的微笑。蕭筱掏出口袋裏僅有的幾個便士躬身放到他的帽子裏。
藝人用已經唱得沙啞的聲音說了聲謝謝。
“你喜歡孩子嗎?”不知道為什麼會怎麼問,隻是自己難以抉擇的時候想要聽一點建議。而她沒有其他人可以問了。
“我喜歡。我非常喜歡孩子。夫人可以將你的孩子帶來,我會唱很多蘇格蘭童謠。”這位街頭藝人非常興奮,張開就唱起一首鄉音濃重的童謠來。
蕭筱靜靜地聽了一會,沒有聽完便轉身離開。
最後還是去了那家醫院,當時她曾經陪冉甜甜來過的醫院。
醫生為她做了專業的檢查,終於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懷孕了。六周多的孩子在B超照片裏幾乎看不出形狀。但是ta已經在她肚子裏六個多星期了,ta和她有一樣的溫度和心跳。
這仿佛是一種分裂,沒錯生孩子是一種分裂。媽媽將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裂出來形成一個新個體。也像是在肚子裏進行一次人骨拚圖,拚出來的是在這個星球上關於她的一個分身,是她獨有的寶貝。
手撫上那張黑白的B超照片,心裏有種觸動,這種頭腦發熱的神經接觸使她的後半人生完全改變,她不知道將會有多少艱難等在後麵,不知道她將要為此付出的代價。那一刻,她隻是相信自己將不再孤單,有一個生命個體將與她休戚與共。
一個人坐在那個長椅上,想要撥出去的電話,得到的回應都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仿佛全世界都不在線,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脫離了世界?心裏有一種被孤立的感覺,很無助,很可怕。
陰冷的公寓裏蕭筱一個人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聽著風從開裂的玻璃窗傳進來的聲音,還好風沒有形體不然一定傷痕累累。
蕭筱獨自做著決定,她要將孩子秘密生下來。首先必須離開學校,到外麵找一間出租屋。房子不必多好,房租便宜就好。再找一份即使孕婦也可以幹的工作,她必須準備足夠多的錢確保平安生下孩子。再下來是尋一間醫院可以接受她這樣的產婦。能不能留在英國她不清楚,或許簽證到期回中國去也未可知。
理清心裏的亂麻,蕭筱決定先填飽肚子。畢竟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不可以像以前那樣隨便。她要好好活下去,和孩子一起好好活下去。
冉甜甜依舊沒有任何消息,蕭筱不再想要依靠任何人,她必須在陸少傑發現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晨的微光再次照耀到臉上的時候蕭筱已經坐上離開倫敦的大巴,她的目的地是之前去過的那個小鎮約克。成片紅頂小屋依舊印象深刻,在這裏呆過兩天深切感受小鎮人們的熱情淳樸,那裏會是個好地方。
關於她的離開她隻告訴了一個人——大本。因為她需要他的幫助,並且相信他會是個守密者。
慶幸的是大本值得信任,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他為她安排暫住到他叔叔那個小木屋裏,免費的。至於工作,在大本嬸嬸的幫助下當地一家較大的零售商店答應讓她試試做收銀員。隻要她堅持上班,他們可以給她帶薪的產假。
就這樣在約克鎮上安頓了下來。深夜躺在燒著暖爐的木屋裏,聽著安靜街道上偶爾傳來的犬吠聲,感覺一切並沒有想象中的難。或許她可以這樣平平靜靜地將孩子生下來,想象著孩子在如此美麗的小鎮街道上奔跑,笑著喚她mama。那一定非常幸福。
夢裏也常常出現那樣的場景,幸福的令她醒來後可以微笑一整天。“孩子,你現在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小鎮街道旁到處都是鮮嫩的綠色。清澈的溪流似乎能夠蕩滌人心。約克鎮的藍天是永遠不會看膩的,那樣的藍色純淨而遼闊。
懷孕三個月了,蕭筱常常到小鎮上一家私人醫院做健康檢查。中年帥醫生布萊爾總是告訴她:“即使你營養不良,你的孩子還是很健康。”接著不厭其煩地告訴她孕婦應該注意營養該吃富含蛋白質、維生素……babababa一大堆營養品。
大本的嬸嬸則讓她不用擔心,生產對婦女來說是一生必經的過程,不會太困難。她自己孕育過三個孩子所以自認為很有發言權。這是位非常和藹可親的長輩,出於禮貌她並沒有詢問任何關於蕭筱肚子裏孩子父親的信息。雖然她好奇得要死卻始終不會開口。尊重他人的隱私,這一點英國人做得非常好。
而小鎮上知道她是單身母親的人對她都非常友好。沒有想象中的歧視,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