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嬌將所有的針全都刺入聖人的穴位,在榻邊的椅子上落了座,時不時地或撚或撥或彈不同空位的銀針以達到針灸的效果。
這個時間往往需要一刻鍾,寢殿鴉雀無聲,能聽到的殿內幾人的呼吸聲。
聖人患有心痺,他的呼吸一向略顯急促粗重。
張德的呼吸綿遠細微,不仔細聽,似乎這人不用呼吸一般,顯然內力深厚。
以為睡著了的聖人,突然淺淺笑出了聲:“嬌嬌,等朕退下來,就帶著你姑母和六皇兒去西郊別院居住,到時你可要多去那裏陪陪朕。”
這是聖人第一次對司徒嬌明確表達提前退位的意思,不由地讓司徒嬌心裏一驚,手上的動作就有了一絲的停頓,不過很快她就鎮定了下來,流暢地將銀針挨個兒一一起出。
“聽說那西郊的皇家別院景色迷人,我還沒去看過呢。陛下有請,嬌嬌自然要去見識見識。”司徒嬌如往日一般從聖人榻前退開,讓侍立在側的張德來伺候聖人,笑盈盈地答道。
完全避開退位禪讓這樣的敏感字眼,隻以一個晚輩的身份,接受長輩的邀請。
聖人看了眼司徒嬌,見她正低頭收拾著剛剛用過的銀針,細致而認真,仿佛那不是銀針而是天精地寶一般。
聖人在張德的伺候下,在榻沿坐下,今天他似乎有許多的話要與司徒嬌聊,揮了揮手讓張德退下。
見司徒嬌稚嫩的麵容顯出老氣橫秋的模樣,不由有些鬱悶地說道:“嬌嬌難道就沒有好奇心的?”
今日聖人出人意外的堅持,仿佛非從司徒嬌嘴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可。
司徒嬌的心裏頗為無奈,抬眸看了聖人一眼,同時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動作。
片刻之後,銀針如數歸位,司徒嬌這才如往常一樣在聖人麵前的椅子上落了座,伸出手來替聖人診脈,看看這次針灸的效果。
“好奇心嘛,人皆有之,嬌嬌自然不例外。可是嬌嬌聽說過‘好奇害死貓’這句話。據說貓有九條命呢,它至少可以好奇八次。可是嬌嬌卻隻有一條命,實不敢將好奇心放在台麵……”司徒嬌嗔了眼聖人,嘟著張小嘴道。
司徒嬌現在的這個樣子才符合她的年齡,聖人不由愉悅地嗬嗬笑了起來。
“朕勞心費力了那麼多年,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著實累了。以前身子骨好的時候不覺得,如今卻隻想多活幾年,陪陪身邊的人,看看南陵這大好的江山……”聖人今日尤其健談,興致也不錯,想必是最終下了決心。
“陛下隻要少操心些,定能如願。”這種時候,司徒嬌知道她多少得給出些什麼,於是投其所好,反正順著聖人的心願自不會有錯。
聖人又發出了一陣愉悅的笑聲。
守在殿外的張德聽了殿內聖人時不時發出的笑聲,臉上也不由笑開了花。
聖人有多久沒這樣笑了?張德似乎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