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垂淚,薄紗搖擺,北辰睿雖是喝了醒酒茶,但酒氣還未消,他慢慢地走近我,很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雙頰紅暈成片,嘴中喃喃道:“朕會好好待你。”然後便將我橫抱起來,我在他的胸前聽著他慌亂的心跳聲,我的心卻死灰般沉寂,又是一夜的沉淪,我隻能逆來順受!
——明天,朕安排了你與君遙兄見麵敘舊——這是我最後聽到的話,心頓時因此恢複了律動。明天——大哥!
“紅袖,我這樣成嗎?”我照著銅鏡,鏡中的人雖略施脂粉,麵容卻也是嬌嫩。“很好啊,小姐可好看了,隻是小姐為何不著內務府為娘娘定製的後服,而要穿著過去在府裏的衣裳呢?這與小姐現在的身份不符,而且色太素淡了些。”紅袖輕輕攏了我的發髻說道,“身份?我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是穿著這身衣裳我才覺得自己是自個兒的。”我下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衣裙,這是大哥當年從南方回來帶的料子彩城的,他素知我的喜好,挑了最素淡的顏色和式樣,這件衣裙是我最珍視的,今日穿上它見大哥,希望可以讓我自欺欺人一次。“小姐,您吩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這時青城手托著一個包袱走了進來,“放在桌上吧。前朝散了嗎?”之前北辰睿就告知我,大哥下了朝就會來鸞喜宮。“散了,大少爺正往這兒來呢,傳話的太監說大少爺這會兒該過慶門了。”“嗯,等大哥來了,你們知道怎麼做。”“是,奴婢知道。”說完,青城就帶著紅袖出了門。
“小——微臣見過皇後殿下。”他又要跪拜在我的麵前,可這一次我哪裏能依?“大哥,你在幹什麼?!”我頓時急紅了眼,忙扶住他,“這裏沒有旁人,我不是皇後,隻是小童。”我早讓青城和紅袖帶著侍從們都退下了,這殿內殿外隻有我和大哥,“小童,你別哭,是我不好。”他用手拂去我的淚,剛才因為他的舉措讓我心痛不已,竟不知不覺的流下淚,“大哥!”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邊哭邊捶打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別對我這樣,別這樣!”我哭得很痛心,他這樣無疑是在宣判我的死刑,這般對我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來得痛快,“小童,對不起,對不起,別哭了,我錯了,我不會再這樣說話,不會再這樣對你了。”他緊緊握住我的手,我抬頭正麵他的臉,他的眼神充滿了篤定,我知道他沒有騙我,忽而我破涕為笑,“我,我這是怎麼了,見到大哥應該高興的,怎麼還哭了呢?”我強忍著不快,拉著大哥入座,“小童,你——”他欲言又止,“大哥,你先別說話,把手伸出來。”我一邊打開之前青城帶來的包袱,一邊招呼他撩起袖子,“不用了吧。”他雖這麼說,可我又怎能答應,“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難道這麼點要求你都不應允我?”無奈,他撩起衣袖,由我將手搭在他的筋脈上,“你中過毒?”我的心頓時一寒,他的脈象雖然表麵平穩,但內裏卻有些許紊亂,“還是沒瞞過你,”大哥一陣苦笑,他放下衣袖,繼續說,“放心,毒都已經解了。”“傷呢?這毒應該是淬在兵刃上的,你受了傷,傷好了嗎?”我目光灼灼,其實我自己心裏清楚他的上根本沒痊愈,“為什麼不等傷好了再回朝,你知不知這毒雖解了,可毒影仍在,一旦你的傷勢惡化,或勞累過度,還是會要你的命的。”我甚是著急,他怎可這般不顧及自己的性命,要是有什麼意外可怎麼辦?“別這樣,我不是沒事嗎?”他拍拍我的手以示安慰,“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急著回來?你這樣做太危險了。”我固執地問,到底是什麼讓他連性命都不顧,拚命要趕回來?北辰睿說過這一戰大哥行的十分迅速,不似他以往的戰術,班師回朝的行軍速度也是出奇得快,“我,我想早點回來,看到你。”“大哥。”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我還能說什麼,隻能流淚,“別哭,你知道我最怕你傷心落淚了。”“既然是這樣還招惹我,不值得大哥,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我哭的更傷心,“你值得,隻有你值得。”他一把攬過我的肩膀,讓我在他懷裏哭泣,“我該怎麼辦?大哥,我該拿你怎麼辦,你這樣讓我好難受。”我埋首在他的懷裏哽咽,“別難受,我已經沒事了。你的醫術那麼好也不會讓我有事對不對?”他輕輕拍拍我的背,頓時讓我覺得好安心。我調整了情緒,離開了大哥的懷抱,正了正音道:“大哥,傷在哪裏了?讓我瞧瞧。”“不用了。”我蹙眉,“唉——”大哥順從地敞開了衣裳,我一圈一圈的解開繃帶——那是刀痕,傷口很深,猙獰地橫在他的肩上,一看便知他當時定然是九死一生。我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淚水無聲地劃過臉頰,滴落在他的肩頭,他的身子一顫許是感覺了冰涼,“小童。”他擔心的看著我,“我沒事。”我勉強地笑了笑,“這次的傷很嚴重,不過幸虧你那位隨軍醫官不差,否則你恐怕回不來了。”“是嗎?”大哥牽了牽唇角,“那我該好好賞他。”他似是開玩笑地說,“嗯,改日帶他來見我吧。”我手上忙著為大哥重新上藥,“為什麼?”大哥問,“這是我新製的藥膏,塗上了可減緩疼痛,我試過了沒什麼不妥的地方。”說著便塗抹在他的身上,“你又為我試新藥了,這次又傷了自己哪兒?”大哥突然緊張了起來,忙要起身,卻被我拉住,“別動,”我的語氣不容置疑,也不顧他的擔心,“你的隨軍醫官恐怕使我的舊相識。”“什麼?”大哥顯然是不相信,我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停下手上的活,“看他為你上藥的方式還有纏繃帶的手法應該是宋師兄。”“你是說他也是張神醫的弟子?”大哥詫異的看著我,“嗯,宋師兄一心想要報效國家,沒想到他沒選擇入宮為太醫,而是上了戰場。”“他的醫術的確了得,救了不少戰士,這一次也多虧了他。”“所以我要好好謝他,而且我的醫術多數也是師承他的。”“噢?”“以前你出征在外的時候,我央了父親找打了他舊時好友也就是張神醫,我拜他為師,不過張神醫常年在外遊醫,不慣京城的生活,所以他總是派來師兄送來了醫書和新藥,有時宋師兄也會指點我一二,下針的技法便是他教的。”“是嗎?”大哥收起的好奇,轉而有拉住了我,“傷在哪兒了?”他直盯著我看,那是不容置疑的眼神,“小傷而已。”我笑了笑,繼續為他纏上最後一圈繃帶,再替他收拾好衣裳,“別敷衍我!”大哥的眼光灼灼,“在左臂上,已經看不出傷痕了。”我歎了口氣,他聞言撩起我的左手衣袖,確實看不出傷痕了。“別再這樣了,會很痛的,萬一留下傷痕怎麼辦?——這,這是什麼?——”順著大哥的目光,我瞧見了左臂上的紅印,是,是昨晚的痕跡,我頓時血氣上湧,怎麼辦?我偷偷看了看大哥的神情,他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也甚是尷尬,眼光裏也是閃閃爍爍,“大哥,你,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沒事,你,他對你好嗎?”“還,還好。”我輕輕地說,生怕大哥生氣,“他對你好就好,我也放心了。”他的語氣裏有釋然的意味,什麼意思,大哥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大哥,你——”我疑惑地看著他,“小童,隻要陛下對你好,我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這樣我也就能什麼都不想的到戰場上去了。”大哥笑著對我說,那眼神就像是一個生無可戀的人要到硝煙中淹沒自己,我的心一揪,他這是幹什麼?在懲罰我嗎?“大哥,你什麼意思,別這麼說,你這樣讓我好害怕,感覺你隨時隨地都會戰死沙場一樣,大哥,你——”我顫抖地抓緊大哥的衣袖,像是怕他消失一樣,看著我如此緊張大哥笑了笑以示對我的安慰,“小童,你多慮了,身為天曌的將軍隨時做好為國捐軀的準備是應當的,就像作為你的大哥隨時隨地思念你、疼惜你是一樣的。”是嗎?大哥你雖然這麼說,可為什麼我的心裏還是會有不祥的感覺,“大哥——”我一下擁住大哥,本想一直忍住的淚水還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大哥,我求你答應我,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不顧性命地衝鋒陷陣,你一定要保全自己,就算,就算是為了我,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叫我怎麼辦?”“小童,你——”大哥的身子一僵,聲音也有些顫抖,“大哥——我——我知道,我哪裏還值得你為我再做些什麼?”我自嘲地笑著說,“小童,我不許你這麼說。”他一把抓住我的肩,緊緊地抓著,“你永遠都值得我為你赴湯蹈火,你永遠都是我視之如命的珍寶,小童別再這樣了,你這樣我會心疼的。”“大哥——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我掙開大哥箍著我肩膀的雙手,抱住了他。“小童,不需要你做什麼,一切有我,知道嗎?”大哥的語氣透著溫柔,“嗯。”我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