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4日上午9點
今個兒,我本打算去城裏轉一圈,一來催催煤款;二來看看股票行情。
汽車發動了,還沒等出發,二黑匆匆來報,說井下巷道冒頂了,壓趴下七八架棚子。那是條通往采場的主巷道,如不及時搶修,誰還敢進去挖煤呀!近些日子,也許作業環境差,哪個班次都缺人手,每天少出百噸左右煤。沒轍,隻得下井看個究竟。我剛踏入那條巷道,就給我個眼罩戴,嘩啦啦——落下了一堆矸石,虧我閃躲及時,沒碰著身體。
我剛過不惑之年,都攤上好幾回事了,均能逢凶化吉,死裏逃生。連算命先生都說我有福,由菩薩保佑我。我這個小煤窯,雖然出了幾次事故,人是傷著了,但萬幸的,沒死過一個,連縣安監局還表揚我呢!
跟我同行的二黑對我說,老板,這回你該掏腰包了,那巷道再不大修會出事的,到那時,你吃不了——兜著走。我狠勁白楞二黑一眼,沉下臉,嗆白了他一句:“準是你戳過的,我對你可不薄呀!”
二黑指著七扭八歪的棚子說:我說老板呀,你看看,條件這麼糟,誰還敢往這裏頭鑽,弄不好會搭上小命的?”
是呀,前天,就因為棚子趴架,砸著兩個人,一個斷了三根肋條,一個腿骨折了。我罵了一句:“這兩天,點背,看來我是沒燒香!”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二黑說:“那起冒頂砸人事故,擺平了嗎?”
二黑沒說話,用手做了個數錢的動作。
我繼續往裏走,巷道成了水巷了,“咋回事,哪來的積水?”
“水溝堵了。”說著,二黑搬開水溝裏的石頭。
我繼續朝前走,仿佛鑽進幽幽古洞一樣,陰森森的,並透出一股黴氣,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二黑在後麵喊,別往前走了,小心碰著。
話音沒落,隻聽嘎巴一聲,沒等我反映過來,頂板已經冒頂了,一下子將我與二黑隔開了,好像隔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我被圈到裏麵了,與世隔絕。我扯著嗓子喊:“二黑,二黑,快來救我呀!”
沒有半點回音,我木了,大腦一片空白,這下完了,肯定逃不出“魔窟”,死定了!
14日上午11點30分
難道就這樣死掉了嗎?我並不甘心。
我一麵扒開四周的矸石,一邊喊:“哥們,快來救我呀!我可沒欠你們一分錢,也沒打過你們,隻是我嘴損,好罵人,哥們,原諒我吧!”
一點回音也沒有,巷道死一樣的靜,我從來沒有這樣孤獨過。
家有漂亮的別墅,美貌的嬌妻,高檔的小汽車,還有七位數存款,誰不羨慕我呀……如今,這一切一切,有什麼用呢?
求生****非常強烈,我像瘋了一樣,拚命撥拉四周矸石。
咳!那一塊塊矸石,個個牛氣十足,偏跟我過不去,看似很輕,但在我手裏卻有千斤重,我使出吃奶的勁,仍搬不完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矸石。我仰望棚頂,如似一個深幽幽大窟窿,看不見頂,我下意識地縮下脖子,突然,掉下一塊矸石,砸在安全帽上,隻聽“砰”的一聲,我想,壞菜了,這回算交待了,再也看不到乖女和嬌妻了。
手背劃破了,鮮血直流,但我顧不得那麼多,繼續搬矸石,可是毫無進展。
我放開了嗓門,大聲喊,哥們快來救我呀!說是喊,倒不如說是嚎叫,像殺豬一樣的叫聲……
4月14日晚6點
我蜷局著身體,靠棚腿一角,似乎迷糊著了。
小煤窯的不安全隱患,像特寫鏡頭一樣凸現在眼前,身體痙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