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念頭一轉也隻是一個瞬間,隨即春申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自己顧慮太多又稍顯自私。隨後她就不再多想,隻是又提醒了少年一次,讓他疼了便叫,不要不好意思強忍著。
之後她便從斬開的繩頭開始,順著繩子的走向,小心翼翼地將繩子同少年的傷處撕扯開,又取了淨水給他洗淨了傷口,裹上幹淨的毛巾。
在這個過程中,少年自始至終沒發出任何聲音。他就像壞了嗓子,或者說是喪失了痛覺,不管春申的動作是輕了還是重了,他甚至連表情都沒怎麼變化。若不是時不時的戰栗,和他疼出來的一身冷汗,春申都險些以為自己事先給人打了麻藥了。
等傷口都處理好,春申才長舒了一口氣,站起來道:“我這裏隻有這些東西,也隻能這樣簡單處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扛過去了。”
說著,她又從穀倉取了一份農家湯和一份鄉村餅幹放在少年跟前,再開口就頗有些要把醜話說在前頭的意思。
她說:“如不是救人如救火,我應當是不會這麼隨便將你帶進來的。我救你也不圖你回報,但此處是我的宅院,望你能客隨主便,在此處修養時也請不要影響我們姐弟二人生活。再者,也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大概是因著這少年那一身絕非村野之人的氣度,春申對著他說話,哪怕仍是用的方言,卻也還是在能力範圍內盡量說得文縐縐一些。
少年聞言,仍然不發一詞,但鬆綁以後他整個人明顯放鬆了許多,姿態也更加優雅,哪怕動作仍因傷處有些遲滯,身上穿的也破破爛爛,還被春申用毛巾怪模怪樣地裹了傷處,但他一舉一動還是像畫一樣好看。
他慢悠悠站起來,對著春申行了一禮——春申不懂此處禮儀,卻也看明白他的感激。
不過也是這一禮,讓春申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測:這個少年郎絕對不是普通人。春申班上有個同學,據說家裏是書香門第,當初她看那人也覺得氣度非凡,跟他們這些升鬥小民完全沒有可比性。但若是將那個同學拿到少年跟前,怕是連少年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了。
所謂高山仰止,大抵如是。
可哪怕這少年再了不得,該說該警告的,春申也還是會一句不落地說。不過說句不好聽的,就憑少年這會兒弱不禁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她也不怕他有不軌之心。也正好,有許多關於空間的試驗,小矮子也不太合適,不如就讓這少年幫幫忙。
行了一禮之後,又點頭應承了春申的話,少年這才跪坐於地,將春申拿的食物慢慢吃掉。他吃得慢條斯理,丁點不像餓了的樣子,可他又偏生將餅幹跟湯吃得幹幹淨淨,倒讓人拿不準他是有著不浪費糧食的好習慣呢,還是哪怕極餓,他也習慣了保持儀態。
東西吃完以後,裝湯的碗和裝餅幹的框子在眨眼間便都不見了。少年看著轉瞬便空了的雙手,隻愣怔了一下,便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又緩緩站起來對著春申二人各行了一禮,便到院子外頭坐下,倚著木柵欄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