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厚禮”，攪得叢溫六神不安，腦門滲汗，難已入眠。
夜深人靜，從北牆傳來了細小的絮語，時斷時續，時大時小，擾得他睡意全無。不知是精神作用，還是心藏著鬼，驚得他麻溜拉燈，像抓小偷似的，躬著身，躡手躡腳的，連氣都不敢大喘。他將三室二廳搜了個遍。非但沒找到什麼，反而把嬌妻給整醒了。妻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沉下臉，嘴裏嘟嘟噥噥的，分不清她說了些什麼。
叢溫坐在床上，冥思苦想一陣子又一陣子。
驀然，絮語又響了起來。他側耳靜聽，搖搖頭，一陣歎息。但他又不甘心，非要聽清絮語的內容不可。他微微睜開眼睛，竟然發現了非常奇特的景觀：幾十個剪影聚集在北牆上，像似搞什麼活動。再仔細辯聽，那絮語如蚊，他足足聽了半個鍾頭，終於搞清他們是在選美。
險些笑出聲來，那些影子也會說話，他趕忙捂住了自己嘴巴。
首先出場的是那個大個影子。他往眾影子中間一站，鶴立雞群，嘴角微翹，目中無人，絕對像黑老大。
“咋樣，誰比我高，誰比我的腹部大，誰比得上我的香車，又有誰比得上我的美人……”影子們個個麵麵相覷，敢怒不敢言，沒人吱聲。
“哼！咋都啞了？”高個影子衝矮個影子瞥了一眼，“你咋不說話呀，忘詞了吧！”它往矮個影子身邊湊了湊，連哼了兩聲，牛氣十足。
眾影子看高個影子太欺負人了，一齊擁到他的身邊，嚇得他連連後退，身體像抽了筋似的，站不直，立不穩，搖搖擺擺，活像棵牆頭草。
矮個影子站在大家麵前，也許他長得五短身材，說話嗡聲嗡氣的，“呦，呦，睢不起誰咋的，我可是安分守己，絕對好良民。“說著，他睃了高個影子一眼，那目光帶有蔑視和譏諷，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刹那，大個子影子臉有點掛不住，用鼻子哼了兩聲，“小樣的，跟我來這套，有你好果子吃。”這下子，可激怒了矮個影子，眼珠瞪得有牛眼大，脖子梗梗著，效法高個影子，先用鼻子哼了一聲。挺挺腰板，意思說，我可不像你，苟且偷安，我天天活的滋潤。
“吱呀！吱呀！”聲音帶有節奏，原來是搖著輪椅影子駛進了眾影子中間。也許速度過快，險些把高個影子給碾碎了，惹得高個子影子一陣數落：
“沒長眼睛？快賠我衣服，那可是皮而卡丹？”沒等他話音落地，眾影子立即圍攏過來，一束束冷嘲熱諷的目光全潑在了他的臉上。
矮個子影子指著輪椅影子，對眾影子說：“我來介紹一下，他就是塗根同誌，為了保護儲蓄所，竟跟兩個搶錢歹徒決一死戰，國家財產保住了，他卻丟了一條腿。別看他的影子有殘缺，他可是個大英雄呀！”
“嘩——”
高個子影子心裏一顫，臉羞得通紅，趕忙別過臉去。
一個小影子出現輪椅影子跟前，她輕輕地撫摸他的腿，天真地說：“叔叔，你的腿還疼嗎？”輪椅影子笑了笑，連說，不疼。不疼。
呼啦啦，來了一大幫影子，有幾十個，他們形態各異，一展風采，有長臉的，圓臉的，瘦臉的，有說的，也有笑的，有哭的；有擠眉弄眼的，有哭喪著臉的……
“那誰的影子最美呀？”矮個影子突然問。
一陣沉默。
小影子推著輪椅影子稚聲奶氣地說：“最美最漂亮的，當數塗根叔叔了！”
……
叢溫仿佛聽到了什麼，賅得他呼吸急促，並伴著囈語！
嬌妻發毛了，她大聲呼叫：“你醒醒，是不是做惡夢了！”
突然絮語斷了。影子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叢溫猛地坐了起來，但眼前仍有個影子，煢煢孓立，形影相吊。
“你是誰？你是誰？能轉過身來，讓我看一眼嗎。”
那個高個影子，跟他一模一樣，如孿生兄弟。
高個影子——叢溫。
叢溫，也就是那個高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