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了一下,發現掙不脫,便看向他,“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不想讓任何事情,打破現在的平靜。”
他鬆開了她,“你果然是有顧慮。你覺得我不會放棄自己長久以來的經營,也不會舍棄自己唾手可得的位置?你覺得,我隻是演了一出苦肉計,想將你重新拉回我的生活,而不是主動走入你如今的生活,對嗎?”
他接連的兩個問句,讓她無法回答。在她內心深處,確實有這樣的擔憂。她確實有些怕了,而袁水說的那些話,也影響著她的判斷。到如今,她是沒有力氣再去冒險了。她可以與他生死與共,卻不想與他共享那鮮血堆積起來的富貴榮華。
她曾從那榮華的綢緞上走過,深深知道華麗的綢緞背後,是什麼樣的冰冷和血腥。她不想再經曆一次,所以……
“所以……”他不介意她躲避他的目光,繼續道:“你寧願我們忘了舊日一切愛恨,各自相安。”
韓瑀淡淡道:“在碼頭時,我親眼目睹你被殺。回到府上,白潤林對我說,我的命是你用性命換回來的。如果我能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藥喝了,把事情忘了,反而對你我都是好事。因為,那也是你的願望。”
“我便問他,是否相信當一個人愛另一個人至深時,即便是忘了,隻要再見到她,也還是會愛上她。”韓瑀看著她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己。“他說,雲風樓時,或可有轉機。可是那一日,我們親眼看見那一劍自你胸前穿過。”
韓瑀垂眸輕笑,“他說,你是真真切切地死了。而我,不會再遇見和你一樣的人。”
“在重新見到你之前,我雖沒有被他說服,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可是,我以為無法再見到你,反而更加不願服下忘憂散。”韓瑀嘴角的笑意微斂,“我想,哪怕今生無法再見到你,我也要保留和你的所有回憶。”
“造化弄人,我們有幸還能活著相見。我隻想問你,你是否還想我忘記?”他靜靜看著她。“我已經一無所有。托袁水的福,逃亡的東平王暴斃於城外茅屋的消息不日就會經由皇城司傳入宮中,很快,整個曲沃城就會知道這個消息。”
“你……”簡二說了兩個字,沒有再說下去。
他問她:“你是否還要我忘掉?”
他斬除了她最後一絲顧慮。
他的手中,躺著一青色的藥瓶。
他眸色溫柔,笑容中卻難掩苦澀。“你要試試看,我忘了之後,再見到你,是否還會愛上你嗎?”
見她不語,他拔掉了藥瓶的塞子,仰頭將裏麵的藥一飲而盡。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時,已然來不及。看他將目光朝自己投來,她自嘲一笑,別開頭。“忘了也好。”
不由自主顫抖的身子,被他猛地抱住。帶著藥香的吻,落在她唇上。如同瀕死之人最後的狂烈與熾熱,席卷了她的舌頭。“要忘,便一起忘吧。”
感覺到那溫熱的藥香彌漫在齒間時,已然來不及。她慌忙推開他,卻被他吻得更深。
在她快要窒息時,他才終於放開了她。
她大口地喘著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
他的目光中浮著一絲淒茫:“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還是你根本不想忘?”他上前一步,擁她入懷。
她本想抗拒,手抬起了一半終是垂下。
“你自私地想還我一切?可是你從我心上生生剜走的那一塊,你要怎麼還?”他低頭看著她,提醒她:“而且還兩次。”
他眸中倒映著的她,無處可逃。
“說什麼來世今生?”他嗤笑一聲,摟在她腰間的手一緊。“你是騙自己罷了。上窮黃泉下碧落……”
她的眸光微一低垂,輕輕念出後半句詩:“兩處茫茫皆不見。”
這是她原本以為的,他們的結局。
哪怕以言蕪的身份,和他再度認識,到後來的離別。她不想成為他的羈絆,若能相安,天涯各一方,她也並不介意。
他輕搖了搖頭,吻住她耳垂。“死生我都要與你相見,你逃不掉的。”他輕撫她鬢角。“你可以不見我,不理我,卻阻不了我生生世世追尋你,哪怕隻在你身後看你一眼。”
“這些生死之事,你當真相信?”她抬眸問他。
他亦回望她。“你不是信麼,那我便說與你聽。”
“雲風樓時,我並不是真的求死,我也……”她輕聲道:“並未想過死後之事,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