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泉在國內談不上奢侈糜爛,但這樣勉強算得上三線的城市總有一個特定的區域充斥著鈔票和荷爾蒙的氣息,這些氣息多是脫下和穿上去的一刻彌漫出來的。
一條街,一串緊挨著的娛樂場所,順帶著銷售保健品的副產品,店門口偶爾站一兩個姿色不差的美女。不算高檔,也不寒磣,常用的設施一應俱全。在這裏,不論什麼行業的人都淪為人們眼中的三教九流。三教九流,不隻是人前的下流,也有白晝的衣冠楚楚到深夜的嘶吼。人的獸性,進化了幾千年也還殘留在骨子裏。
楊葉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場所,內心裏期盼能有一個興奮新奇的夜晚,很不幸的是,這種期盼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鬥毆殘廢了。
楊葉老家是山西某個連名字都讓人欠奉心情去起的小村子,他跑來陽泉隻為了多掙點錢好娶個看得過去也養得起的媳婦,至於愛情,沒想過,楊葉告訴自己,婚姻本身就不是為了愛情,一旦進了社會這樣一個以金錢確定規則的場所,就不必再念著學校裏的浪漫,藏在腦子裏等著腐爛就是了。
和楊葉一起來這的是幾個一起做鐵藝的工友,資曆都比楊葉要老,幾人帶楊葉來這隻是為了在新人麵前炫耀自己對市裏的熟悉,卻不想遇到了一群看起來極橫的主。
楊葉幾人穿過一樓卡座區準備上二樓的時候一杯酒水突然潑到了楊葉前麵的王星身上。
潑出那杯酒的是一個推著最典型平頭的男人,以他的身份本來不會到這種沒有半分檔次的場所,今天因為心情差到了極點,又因為一些原因不想去大型的酒店,所以來這兒消遣。碰巧看到那個唧唧喳喳不停裝逼的男人,一陣心煩就順手把杯子裏的酒潑了出去,在陽泉,還真沒他山子忌憚的事。
王星這一刻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正滔滔不絕教身後楊葉在陽泉的各種事,不曾想一杯酒落了自己的麵子。
王星轉身罵出一句國內最經典的話,“*你媽。”
山子原本冷著的臉竟勾起一絲莫名其妙的笑來,手裏的酒杯放回原處微斜過身子站起來。山子的死黨看著他挑釁對方五個人,明顯沒有擔心,隻是出聲提醒,“這裏人多,你又剛出了那檔子事,不太好辦。”
山子沒回頭,“那就出去,和他們玩玩。”
兩夥人最後去了地下停車場,場子很大。
山子對王星他們挑起下巴,“你們,一起?”
對王星來說,這個時候麵子高於一切,所以他第一時間說,“單挑。”
做鐵藝不算太重的力氣活,平日裏常在電焊打磨,但也是鍛煉人的工作,至少王星覺得自己撂倒對麵這個小白臉不會有太大問題。
王星伸出拳頭砸向山子。
山子隨意地伸手攥住王星勢在必得的拳頭,一記簡單的膝撞,幹淨利落,放開手,王星蜷縮在地上再沒站起來。
標準的軍體拳。
山子對自己的身手向來滿意,這一點就連他的老子也挑不出半點毛病,在軍隊的時候,除了京城那幾位少爺,沒人是他的對手。
山子輕勾勾手指,“一起上吧。”
幾個人終於明白自己碰到了自己惹不起的釘子。人的平庸大多因為後知後覺。
一會功夫,山子腳邊又躺下三個,隻剩楊葉一個人站在遠處。
從衝突一開始楊葉就退到最後,沒想過輸了以後的逃跑,也沒想過贏了以後的落井下石,隻是不太想要參與這類無聊的爭鬥。
楊葉是工廠裏唯一一個上過高中的人,在高中時候楊葉親眼見過可以一挑六的猛人,身手和山子如出一轍,看完山子出手,楊葉知道事情要糟,即便自己上去,除了多一個炮灰沒有任何意義。
山子低頭吐出一口唾沫抬頭看向楊葉,“今兒小爺不高興,那杯酒還真就是我故意倒得,不過在陽泉裏能罵我一聲*你媽的,你們還是頭一個,今兒你們一人留一條腿,這事就算完了。”
肆無忌憚,一出口就要致人殘廢,躺在地上的幾個工人哀嚎聲更甚。
出乎意料的,楊葉從懷裏掏出一包煙,紅梅,香煙裏最低級的那一類,出門時候在小商鋪買的,但凡好一點的商鋪都不多見了。
低頭是小人物想活著就必須要學會的,楊葉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當王星和他交談時候有意無意表現出資曆老的優越,楊葉都盡量把姿態放低,到了這個時候,楊葉更覺得除了低頭沒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