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晚風習習,明月當空,深藍色的天際雖然被黑幕覆蓋在後,不過還是擋不住第二天那依舊晴空萬裏的景色。
清涼的空氣中散著微醺的油膩味,掛著幾絲饑腸轆轆的人抹著幹巴巴的嘴唇,站到如長龍的某個小夜攤前,等待著可以果腹又可以解饞的食物。
“如子,想吃什麼隨便要,我請客。”海馨拉著如子在一處油炸攤前等待了好久才輪到她們。
“隨便吃點吧,別人說吃太油膩的食物對身體不好。”如子用手扇了扇麵前令人燥熱的油氣。
“別聽別人胡說八道,愛吃就吃,那些所謂的大道理難道可以填飽肚子嗎。”海馨不屑於這種對於吃還囉裏八嗦的謬論,隨即就對攤主老板伸出手掌說,“這個,這個,還要這個,各十串。”海馨一副敢出手時就出手豪爽,攤主當然高興的合不攏嘴。
如子隻要了一串玉米,因為這畢竟是夜宵而不是正餐,吃太多,晚上反而會消化不良。
“你呀,看看你吃的,也難怪你長這麼瘦了。”走在路上,海馨手拿幾十串食物,有肉又有海鮮,邊嚼邊大侃,吃的津津有味。
“那你那麼能吃,不也和我一樣。”如子看了她一眼也一樣的瘦如嶙峋,有點想笑。
“什麼嘛,我這是資本,你以為我不想多長點肉啊,我這可是屬於怎麼吃都不會胖的那類人。”海馨睜大眼,正鼓鼓塞滿魷魚的嘴巴不經意間滑出一隻黑色的爪子掛在她的嘴角處。
“是是,所以別人還得嫉妒你呢。”如子看著她那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捂嘴笑。
“那是。”海馨自傲地嘴角一吸,那隻烏黑的爪子瞬間又埋沒進那隻無底的大嘴巴裏,“去那邊坐坐。”頭一揚,示意坐到廣場邊的草坪上,就像許多人一樣的談天說地。
淡色的銀月灑在身上,就像個精靈一般的悅動靈秀,尤其和它一樣總有著交相相融的人,藏在帽子裏的耳朵,吸收著月光折射出隱隱的淡藍色,使身邊人的目光會不經意的被吸引住。
“如子,天生就是這樣的嗎?”目光停留在如子那耳朵上許久,海馨還是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問道。
“嗯。”如子微微一抿。
“你真的很美,要是我是個男人我肯定會喜歡上你了。”海馨再次一口咬下去手裏的食物,嚼著說道。
如子搖頭幹笑著,她輕輕將身子往沁涼的草坪上躺下,目光注視著天上那一輪明月。
“如子,你肯定為自己擔負了太多的壓力,受得了嗎?”海馨感覺肚子也飽了,把手裏的食物往袋子裏一裝,也跟著如子一起躺下看月亮。
“習慣了,就沒什麼了。”如子側了下頭,平靜地說道。
“如子,今天下午我真的挺對不起你的,沒有及時出來替你解圍。”海馨長長地噓了口氣,側臉看著如子。
“沒事了,你別想太多了。”如子微笑地抿起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也告訴你一個我心中的秘密,算是扯平,怎麼樣?”海馨咬了咬唇,手指扯起身邊的幾根青草。
如子有點奇怪地微躬起身,望了望海馨。
“我跟你講講我的愛情史,就當是懷緬過去吧。”海馨還是相當有自信地咧嘴笑了笑,拍拍手讓如子躺下。
“我記得跟你說過我是十歲來到這裏的吧,故事就從這裏開始。”海馨深吸了一口氣,把周圍苦澀的甘草味盡吸肺腑,繼而長長地吐著,“我家鄰居住著一個比我大一歲的男孩,他叫劉博文,長的斯文又帥氣,真的就像故事裏的王子,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見他時,我就告訴自己我這輩子要嫁就嫁給這樣的男人。”她嘴角處掛著幾絲甜蜜的得意,目光裏的月色就像外婆橋一樣,在睡夢裏搖來搖去。
“你可別笑我,也許是我早熟吧。”海馨嬉笑著用手指摳了摳鼻孔,“那時我想盡方法去他家裏玩,當然他父母也很喜歡我,時間久了,他父母就時常開玩笑似的說,讓他長大後娶我做他的老婆。每當聽到那一句話時,我心裏就會非常的高興,我盼望著我們倆個能快點長大,長大後他就可以快點把我娶回家,那樣我就可以一輩子和他膩在一起,永遠不分離,有福同享有難也同當。”她依舊忘我地講述著往昔的故事,仿佛已經完全置身於那美好的過去。
“你知道嗎,那時我們也同一個學校讀書,就相差一個年級,為了他我每天就像跟屁蟲一樣,下課後,放學後,經常會在他麵前及時報道。而他總是說我是塊橡皮泥,粘到了他就甩也甩不掉了,他說那話時無奈但總是帶著滿足地偷笑,我喜歡他那個斯文中帶著壞壞的模樣,在夢裏我經常會被他這個樣子給逗樂。”說著,她也忍不住開心笑了,但是很快又閉上嘴,仿佛生怕夜中的蟲蠅會不經意地鑽入她的嘴巴裏。
如子也不禁被這個如夢幻般美好的故事給沉醉了,因為她和自己有著相同的過去與憧憬,就像自己和誌超那段美麗的小時候。
“但是。”她表情突然間變得鎮定又嚴肅,目光冷冷地一動也不動,“這份感覺一直保持到了我初二的時候,也就是他初三的那年,之前我們的關係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好,浪漫的就像春天花開的時候。但是他從沒向我許諾過什麼誓言,也許他覺得這種東西不真實,太虛偽,我之後也是這麼認為的。”
一絲夜風從大地中抽離,半空盤旋,隨即飄向夜空,如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天,我還是向往常一樣的去他家找他,我手裏帶了一樣他喜歡的東西,是個口琴,他從來都很喜歡吹那個,而且也吹的很好聽,再過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是想給他帶驚喜的。那天他家門卻鎖著,我輾轉到了後麵,他住在二樓的小閣樓裏,不高,忘帶鑰匙的時候他經常讓我站在他肩膀上,讓我上去幫他開門。我搬來凳子,蹬了上去,因為我個子不夠高,隻夠到我的頭和手,我隻是想要把東西塞進他的窗口,等他看到禮物的時候想起東西是我送的,那我就已經很開心了,真的……”那個‘真的’她重複說了幾遍,在語氣被口水吞噬後她沉默了,眼角滑落下幾滴比月光還慘白的淚光。
“海馨,你怎麼了?”如子擔憂地問她。
海馨揮了揮手表示沒事,又繼續說下去,“當我將要伸手把東西往裏麵放的時候,我聽到裏麵有人在叫,當時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這種叫,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叫呻吟,是一種快樂的意思。”她張著嘴巴,一動不動,就像是即將死去的姿態。
如子看著即憂心又害怕,但她知道海馨不喜歡別人打斷她的說話。
“你知道嗎,我看到了兩個光著身體的人,抱在一起,他們相互使對方快樂,直到宣泄,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一直看下去,我就像個機器一樣,不能動,我身體好像被牢牢釘固在了那裏,感覺我連呼吸也沒有了,就像個已經死掉的人。”她深深地閉上了眼,淚水不斷沿著臉頰滾落,“如子,你知道嗎?什麼叫做同性戀?”海馨側過臉,把手伸向如子的臉,輕輕地揉了揉。
如子僵硬著身體,木然地搖了搖頭。
“我看到的不是他和一個女人在床上做那些事情,說實話,事後我還真的希望他的確是和一個女人在做那些事,而不是他和一個和他同樣的男人。”她被淚水哽咽住而呢喃著,“從那以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同性戀。”
如子的腦海裏還是一片迷茫,她不清楚男人和男人能怎麼樣,還是能摩擦出什麼愛情來,或者他們隻是玩玩而已呢……這是她有生以來腦子裏第一次迸發出這個名詞來。
“事後,我並沒有跟他大吵大鬧地罵他,說他騙我之類的話,我反而異常的平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突然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幾天後,我一個人靜靜地去問他時,他很驚訝我會怎麼知道事情的經過,我隻說了句在路上偶爾看到,所以才聯想到的,隻是問他是不是真的是那種人。而他默認了,說我永遠是他的妹妹,他會好好對我這個妹妹的,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他說希望我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之類的話,這是他最終的祝願。我聽後,也沒去埋怨什麼,畢竟他從來沒有跟我承諾過什麼,也沒說過愛過我之類的話,在他眼裏他的確是一直對我像對妹妹一樣,隻是兩個人的感覺不同罷了,我是屬於那種一廂情願的。”她傻傻地苦笑了幾聲,“他是那種身份,我沒有跟任何人說,我向他保證過不會和任何人提及的,我對他永遠是那份感情,至於他是怎麼想我的已經不重要了。”
“那你現在還經常會想起他嗎?”夜漸漸地深了,草坪上的人也已經稀朗地散去。
“會,畢竟我是喜歡過他的,想起他的時候,我的心總會隱隱的酸痛,真的。”海馨眨了眨眼睛,眼淚再一次幹澀,她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初中畢業後,我在大街上看見過他和一個男人相互手牽著手,很親密的樣子,我沒有去跟他打招呼,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另一種想法,就是祝福他,希望他們能夠永遠在一起,就那樣很簡單的幸福,就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那種的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