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元康三十八年冬月,凜冽的寒風肆虐不休,飛鳥盡,走獸藏,河凍地僵滴水成冰,令人不寒而栗。
人潮攢動間緩慢移動的囚車中,蓬頭垢麵的柳逸雲衣衫襤褸,入骨入髓的寒風都不及她此刻的心如死灰,對於紛紛揚揚砸在身上的爛白菜幫子,臭雞蛋更甚至棱角分明的石子,睜著空洞的雙眼目無焦距的她都恍若毫無所覺。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她猝不及防毫無回旋之力!
三日前她尚還是錦衣華服的太子側妃,妙手回春解奇毒,運籌帷幄助夫君,然卻是不想,一朝風雲突變,那道斬立決的聖旨猶如晴天霹靂。
刑場上,與監斬官同坐高台的太子軒轅凜目光決絕睥睨眾生,對於毒害太子陰謀上位的惡毒罪婦深惡痛絕的一眾百姓同仇敵愾。
款步盈盈上前送她最後一程的華服女子柳茹瑩居高臨下,噙一抹嘲諷的邪笑鄙夷的眯著她。
“我的好妹妹啊,你機關算盡太聰明,嗬嗬!以太子的英明睿智又豈會真的毫無所覺任你擺布,你竟同你那早死的賤人生母一般的天真可笑……”
“你……”瞪著徹底揭下偽善麵具露出猙獰邪笑的她的‘好姐姐’,柳逸雲氣結的抖著手指。
趾高氣昂的柳茹瑩嘲諷的冷哼一聲,“賤人就是賤人,你真當太子不知你就是當年參與宮廷政變心腸歹毒的禦醫首領朱勃的外孫女?你當真以為太子不知你拉攏長公主討好太後的險惡用心?太子同姐姐我能忍你這麼久,等的就是你作死的這一天,哈哈哈……”
“蒼天有眼!你們這對狼心狗肺的狗男女定會不得好死!”在柳茹瑩的咒罵聲中徹悟了一切的柳逸雲仰天長嘯。
“嗬,我的好妹妹啊你放心,姐姐我同太子且有得福壽綿長,不過妹妹你這賤人定是活不過這午時三刻去!哈哈哈……”
陰陽怪氣的嘲弄夠了的柳茹瑩心情大好的轉身便走,被人摁著肩膀動彈不得的柳逸雲唯有瞪著猩紅嗜血的眸子泣血咒誓,然卻是驚見方才踏出半步的柳茹瑩慘叫一聲便撫著當胸一箭轟然栽倒。
猛然膛大了眸子的柳逸雲不意撞入了遠方一雙邪魅攝人的丹鳳眼,然來不及看清那深眸中絕望的悲慟便是後頸一涼,刹那間尖叫喧鬧的世界陡然死寂!
在後頸的劇痛中猛然睜開眸子的柳逸雲愕然一怔,紅綢滿掛,紅燭閃耀,紅色的喜被下她那尚未褪去的大紅嫁衣,答案昭然若揭——洞房花燭!
然當看清身旁和衣而眠的男人那熟悉的妖孽俊顏時,柳逸雲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抬腳狠狠一踹。
噗通一聲悶響後,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男人瞪著邪魅深幽的丹鳳眼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嘩啦一聲闖了進來的侍衛驚見癱在地上的王爺雙腿不斷抽搐不禁臉色狉變,一左一右兩柄森寒的利劍倏地架在了柳逸雲頸間。
在侍衛的攙扶下艱難起身的男人眸光陡然一寒。
“薛良,薛冰,退下。”
“是,王爺!”
兩柄利劍遲疑了一下,方才滿是不甘的收回鞘中。
而直到瞥見男人在侍衛的攙扶下坐進了一旁笨重的輪椅中,柳逸雲這才後知後覺,他的腿竟然殘了?
喜房中的氣氛一時間陡然凝結,而就在這時,一道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
“誰人這麼膽兒肥敢鬧老大的洞房啊?也不招呼本公子……”
一襲白衣長衫的俊朗男子噙一抹吊兒郎當的邪笑大步走來。
他的話才方落,強忍著什麼到臉色煞白的男人便是啞聲低吟,“田七,東暖閣。”
瞥一眼他那冷汗涔涔的額際,白衣男子臉上的笑容倏失,忙接過侍衛手中的輪椅,在柳逸雲灼然的注目下健步如飛。
而直到隨著兩人的腳步黑著臉退下的侍衛將房門重重關上,揉搓著抽痛連連的後頸,柳逸雲這才深吸一口氣陷入沉思。
那男人不就是她幾年前好心相救,但卻恩將仇報將她身上的好料席卷一空,甚至將母親留給她的那枚祖傳玉佩順手牽羊了去的妖孽美男子麼?
而猶在垂眸沉思的柳逸雲神遊天外時,在僅開了一條縫隙的房門處探頭探腦的婢女低聲輕喚。
“小姐、小姐……”
被她那熟悉的聲音陡然拉回神思的柳逸雲眸光一亮,忙同她招手。
“嗚嗚嗚……小姐你終於醒了,奴婢都快擔心死了……啊,奴婢錯了,今兒個是小姐您大喜的日子,不能說喪氣話的啊……”強忍不住嗚咽出聲的香卉難掩哽咽的斷斷續續道。
“香卉你先不要急著哭,究竟發生了何事?這兒又是哪裏?”撫著劇痛的後頸坐正了身子的柳逸雲狐疑的蹙緊了眉頭。
嗚咽的聲音陡然一頓的香卉努力了半晌,但卻是徒勞無功的帶著哭腔幹啞著嗓音道,“小姐,今兒個可是您與睿王大喜的日子啊,這裏當然就是睿王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