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醜陋的事(1 / 1)

佘賽花與太子隻有兩麵之緣,還兩次都是赴宴,隻是她看到了他,對他的容貌有印象,他卻不認得她。

劉承佑的長睫輕輕顫了下,眼皮又拉了拉,卻沒有力氣完全睜開。

“你……”他艱難地發出一個嘶啞的音。

“我是佘德扆之女佘賽花,別擔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佘賽花小聲保證道。

劉承佑睜得不大的眼睛裏擠出一滴淚,身子激動地顫抖起來。他終於等來了希望。

“我去給你找點水,你等等我。”佘賽花說著便要起身,拄在地上的手卻被拉了下。她下意識地停住動作看去,便見劉承佑染滿的手正無力地抓著她的手。她的鼻子一酸,紅了一雙眼。向來養尊處優的太子,這次不知吃了多少苦。

佘賽花隻得再次俯下身,安撫道:“我不會不管你,不會丟下你。”

劉承佑幾經努力,終於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晃動,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一張溫和而美麗的麵容,一張讓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麵容。

“我去給你打點水,隻有活下來,才會有希望。”她用力地握上他髒汙的手,想要把力量傳遞給他。他感覺到手上的溫度和力量,緩緩調轉視線看去,她白皙的手疊在他的髒手上。再看向她時,她正微笑著注視著他。沒有臣下對他的惶恐,隻有讓人舒服溫情和支持。

她鬆開他的手,起身向山洞外走去。

他無法起身,無法移動,這個躺著的姿勢隻能看到她的裙擺擺動。他想,即便這是死之前的一場夢,也是老天待他不薄了。

佘賽花出了山洞,打量一番山穀,也沒找到出口,四周都是高高聳立的大山。但是,她敢肯定,那兩個人將她帶回來,絕對沒有翻山越嶺過。肯定有出口了,隻是沒在表麵上而已。

山穀中,不少大大小小的山洞,大部分都是人工打鑿出來。

末了,她的視線落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大水缸上,一個監工走過去,舀了一瓢水,大口大口地灌著。

從他身邊經過的,抬著礦石的村民饑渴地咽了咽吐沫。被他一個冷冷的眼神便嚇得不敢再看。

烈日當空,熱得烤人。而這穀中又沒有水源。隻怕那水缸中的水十分珍貴,是輕易不會給勞作的村民喝的。想到這,她不禁心酸,這些被抓來這裏的村民真是可憐。

她等監工放下水瓢離開繼續去監工,才悄悄地走過去,舀了一瓢水,又悄悄地回了山洞。

她回來時,他正眼巴巴地望著洞口的方向。他本已經倦得想要徹底地閉上眼,但她讓他看到了希望。哪怕是夢,他也不希望這個夢那麼快醒來。

她的衣裙再次映入他的眼中時,他不禁激動,微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佘賽花很快走到他的身邊蹲下,將水瓢送到他的唇邊。

“先喝點水。一會兒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劉承佑的嘴巴動了動,卻隻能張開一條小縫,根本無法用粗沿的水瓢飲水。

她見狀,想了想,將水瓢放在地上,用手摟了一捧水。將蔥白的指尖送到他幹得褪了皮的唇邊,小心翼翼地將水喂入他的口中。唇畔的觸感柔軟,入口的水甘甜,遠比他之前那些年喝過的上等茶葉還要好喝,難忘。

如此幾次,佘賽花喂劉承佑喝了大半瓢的水,他萎靡的神誌才清醒了些。

她剛欲收回手,他卻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姑娘的恩情,孤必當湧泉相報。”劉承受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字,清晰地道。

“為人臣子,理應盡忠。”佘賽花抽出手,打量一眼他身上的傷,微一抿眉,歉疚地道:“隻是,如今不能為殿下療傷。”

“能活下來,已經是孤想都不敢想的了。”劉承佑的眼神茫然,“每日三餐不繼,猶如豬食不說。監工還會白日一波,夜裏一波地看著我們,每日隻許我們睡上一個時辰。很多人不是被累死,就是被打死了。死後,便被扔在北麵的山洞裏。我們經過時,還能聞到屍體的腐爛味。孤那時就想,難道孤有一日也要在這裏爛掉?”

劉承受的眼中眨過點點希望的光芒,“就在孤徹底的放棄,想著死了也比活著受罪好時,你來了。”

想起這些日子吃的苦,簡直是一場噩夢。他以前從未想過,大好河山,竟會有如此醜陋的事情。

佘賽花的鼻子一酸,淚水迷蒙了視線。

“即便是拚上這條命,我也會帶殿下離開這裏。”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隻是,說著容易,實現起來卻是很難。

這裏日夜有人把守不說,還四麵環山。若是她放信號出去,隻怕被大山擋得外邊的人看不到,反倒是被裏邊的人發現了。現在,她唯一能做的,隻能是拖延住時間,查探情況,伺機而動,亦或是等著楊重貴他們根據她在路上留下的磷粉,找到他們。但,她也不能等太久,若是段一嚴,或是夜翎來了,發現她是誰,隻怕她和太子都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