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老太(1 / 2)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正處在波瀾壯闊的特殊時期時期,萬裏江山一片紅,放棄經濟基礎,隻抓上層建築,抓生產危險,抓革命保險,衛星上天,紅旗落地。

國民經濟處於崩潰的邊緣。意識形態領域清一色,那就是一個紅。

終於毛主席,學毛主席語錄,學毛著,背誦老三篇,佩毛主席像章,臂帶紅衛兵袖標,鬥私批修,狠批私字一閃念,全國上下統一洗腦,形成了一個特殊的道德規範,成為一個特殊的道德國度。

可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人們吃者小米、玉米餅子,以雜糧充饑。(現在可能是好東西)

大米白麵一年也吃不上幾回,清腸掛肚,難見油水.

滿街見不到一個將軍肚,個個減肥到身材苗條,清瘦者多,豐腴者少。

衣服中山裝、平頭;顏色多是青、蘭、黃,單調的很。

但人人仰臉走路,精神頭十足,﹝走資派、黑五類除外﹞心理特別平衡.

當官的動輒打成走資派,都吃二十四斤供應,誰也沒有特權,人人平等。

不似現在十之七八腆著個大肚子,走路弗吃弗吃上喘,各個肚大腰圓,滿肚留油.

多數脂肪過剩,當官的更是甚之。公款吃喝,鋪張浪費,腦滿腸肥。減肥倒成了大難題。

王家婆媳年齡相差二十歲,婆婆今年七十多歲,年近古稀,雖是鬢發霜雪,身體還算硬朗,沒甚文化,況耳聾眼花,故兩耳不聞窗外事,很少參與社會活動。

挨到月底,領了幾斤供應的一蘿到底的麵粉,心中暗想:“除了過年過節,平常很難吃上餃子。

認他們胡鬧去,我老婆子隻認實惠,別吃瞎這幾斤白麵,還有半斤肉票,包一頓餃子解解饞。”

到廚房一看,家裏沒有醬油,兒子媳婦上班,孫子孫女都去鬧革命了,隻好自己拿起油瓶,步履蹣跚來到街上。

當時的學校,也緊跟形式,政治掛帥,注重思想道德培養,文化尚在其次,學雷鋒運動轟轟烈烈展開,老師學生為了班級榮譽,湧向街頭爭做好人好事。

某校三年一班剛好在公路左邊,班任是位女老師,學校的標杆,三十多歲,一身褪色的黃軍裝,短發圓臉,大而圓的眼睛透著機靈。

看見王老太站在路旁,做好事的機會來了,對著幾位學生耳語一番,特別囑咐:做了好事不要留名.

隻見幾名學生蜂擁而上:“老大娘,我們是學雷鋒紅小兵,我們送您過馬路吧。”

“我要打醬油。”王老太說道。

馬路那邊有商店。紅小兵不容分說,把王老太送過馬路。

剛巧被記者撞見,鏡頭對準,調好焦距,螢光燈連續閃爍,一組當前最重要、最時髦的新聞鏡頭撲捉到了,見報後一定在社會引起強烈反響。

馬路右邊是三年二班,班任是一位男老師,隻因沒有女人心細,棋輸一招,那肯甘心落後,也對學生耳語一番.

立時一群學生蜂擁而上:“老大娘,我們送您過馬路吧。”

王老太急忙說:“我要打醬油。”“馬路那邊有商店。”

不容分說,又把王老太送了過來。

尊老愛幼處處有,該出手時就出手。

如此這般,每班學生各送十次,都完成了一天的做好事的指標。

路人更是交口稱讚,齊豎大拇指。

老太可好,已經累的呼呼直喘,頭昏腳軟,腳如慣鉛。

晚夕才有機會去打醬油,商店就要下班關門,著急便步履踉蹌,因高度缺氧,說話上氣不接下氣,高舉瓶子說道:“我打……我打……

售貨員問:“下班了,你打什麽?”

王老太把瓶子舉的再高些,急撲過去。“我打……我打……”

售貨員有點害怕。“你要打我?為了什麽?還要用瓶子?不是炸彈吧?”

王老太見售貨員誤解,氣不夠使,下話一時說不出來,便用手指醬油缸,售貨員這才明白。打完醬油,已是黃昏。

家中包好餃子,等王老太不回;餃子下鍋,王老太不回;

煮好放在桌上,王老太不回;

餃子涼了,王老太不回;

要吃隻差醬油,隻好沿路去尋.

隻見王老太,兩步一歇,三步一喘,艱難的邁著步子。

“打瓶醬油咋這長時間?還累成這樣?”兒媳婦說道。

急忙攙扶回至家中。王老太一路自言自語竟成了一首打油詩:

“老太我上街打醬油,馬路來往時不休,學習雷鋒好榜樣,累的大娘真夠嗆。”

因深受感動,嘴中不停叨念:“做了好事還不留名,雷鋒好哇,孩子們好哇!”我就打一瓶醬油,馬路上折騰我十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