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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窯皮退休了,但最叫他放心不下的,是那條長長的運輸巷。就是那長長的運輸巷道,曾發生多次冒落,砸死了兩名電車司機。如今,窯皮獨子皮皮,繼承父業,也做了巷道維修工,他暗暗發誓:非搞出一台巷道維修機不可,以了卻他爹一個心願。

連著幾個晚上,皮皮房間老是亮著燈。窯皮惟恐兒子沉迷電子遊戲,便偷偷窺測兒子。透過門上玻璃,電腦顯示器閃出一張圖來,酷像液壓支架。他心裏畫魂:臭小子,你也給老爹臉上貼貼金,整出一台能維修巷道的設備來,省得人家笑我食言。若是時光倒流,巷修隊配備了搶修巷道設備,他也不至於被矸石砸斷了腿呀!不知是激動,還是染上了風寒,竟一聲接一聲地咳嗽,皮皮一驚,急忙扶住窯皮,輕輕捶打後背,嗔怪地說:“爹,你吃藥了嗎?”窯皮點點頭,借著微弱燈光,打量兒子一眼,一瘸一拐在進了自己房間。

春夜,窯皮失眠了。一骨碌爬起來,他猛砸自己的腦袋,嘴裏咕噥著:“這輩子,白活了,咋就沒整出維修巷道的設備呢!”他做巷修工幾十年,腦子裏隻裝一件事,就是把巷道維修好,別發生巷道塌方事故。然而,事與願違,越害怕塌方,那條運輸巷越給你眼罩戴。那年秋天,礦上用實際行動慶“十?一”,各個采煤隊比著幹,采場煤堆如山。一鏈鏈礦車像一條長龍,順著長長運輸巷奔向井底車場子。偏趕這時,運輸巷冒頂了,矸石嘩嘩嘩掉,別說搶修,就是往哪一站,腿肚都轉筋了。嚇得小青年慌忙後退,他是班長,又是老礦工,大家的目光聚集他身上了。意思說,這回看你的了,能不能處理險情,控製住冒頂。

矸石堵嚴了巷道,窯皮趁冒落喘息之機,他像猴子一樣,噌噌噌躥到棚頂,徒弟們給他打下手,將一棵棵圓木搭成“井”型木垛,20多層,足有二房高。正當他下來時,突然飛下一塊矸石,正巧砸在左腿上,疼得他罵道:“等我有時間,非整出一台巷道維修機來……

大話甩出去了,直至窯皮退休了,巷道維修機也沒整成。

窯皮說話辦事,釘是釘,卯是卯,從未食言過。他把希望寄托在兒子皮皮身上。

皮皮電大畢業,學的是機電專業。本來,皮皮可以上機電隊,但他拗不過窯皮,硬是整到了巷修班。

皮皮感到“屈材”,一度鬧起了情緒,甚至找到礦上調工作。

窯皮知道後,一病不起,住進了醫院。他藥也不吃,水也不喝,皮皮擔心病情大發了,就再三開導:“爹,隻要你吃藥,你提啥條件我都答應!”

窯皮又是一頓咳嗽,身體縮成一個球。他微微睜開眼,幾顆濁淚滾落下來,嘴唇囁嚅著,剛張嘴想說點什麼,又是一頓咳嗽……

“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三年過去了,皮皮像窯皮一樣,帶領十幾號人,南征北戰,哪裏巷道有險情,他就出現在那裏,練就一身硬功夫,像窯皮一樣名聲顯赫。

這天晚上,皮皮將他設計的圖紙打出一個大樣來,他笑盈盈地鑽進父親房間,展開圖紙滿麵春風地介紹說:“爹,這是我設計多功能巷道維修機,適用於各種巷道維修搶險,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窯皮接過圖紙,眼裏閃著淚光,他左瞧右看,指指點點。

“爹,我這項發明,獲得了國家專利,有家煤機廠準備批量生產。”

窯皮聽到這,皺臉綻開了笑容。

皮皮給他披了件衣服,又端來一杯水,輕輕地說:“爹,吃藥了嗎?”

窯皮接過水杯,抬眼瞅瞅兒子,籲了一口長氣,他很有感情地叫了一聲:“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