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車馬更密集了，但浮誇似乎全然看不見，此時一心想著蘭蕊，蘭蕊！蘭蕊！！！他甚至差點喊出她的名字來。
蘭蕊一定和往常一樣在閣樓窗台上托腮發呆，一定的！他越走越快了，最後跑了起來，冬天的黃昏比夏天的更短暫，短到稍縱即逝，因此更讓人不舍。
亭府。
後院中，小丫環也正在悠悠地掃地，突然撲通一聲，一人落在麵前，她當即嚇了一跳，但很快又轉為笑臉，道：“浮誇哥哥！”
浮誇也和平常一樣，心虛地一邊豎指唇前一邊左顧右盼，然後掏出糖果來，她見了頓時兩眼發光，連掃把也扔了，二話不說直接打開吃了起來，一幅餓鬼模樣。
浮誇不禁苦笑，也不妨礙她享受美食了，迫不可待地翻上了耳房，嫻熟又輕巧地挪到閣樓窗邊。
蘭蕊果然還是在窗台上發呆！浮誇長長舒了口氣，一切都還一如往常，一切都還那麼美好！他平複了一下呼吸，稍許才細道：“蘭蕊……”
“啊！”蘭蕊當即被嚇得叫了一聲，短暫而急促。
浮誇也驚呆了，他這般偷偷爬上屋頂來看她，已經不計其數，幾乎每次都被她那靈敏的聽覺所發現，也隻有第一次才把她嚇著而已。
不，是第一次和最後一次。
蘭蕊稍稍安了神，也細道：“浮誇哥哥。”
黃昏稍縱即逝，很快就要天黑。
浮誇早已做好準備開門見山了，他咽了咽幹涸的喉嚨，假裝沉穩地說道：“蘭蕊，我們……”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希望浮誇哥哥不要誤會。”浮誇話還沒說下去，就被蘭蕊截了先說，她一字一字的口吻是那麼清晰，是那麼平穩，似乎也和浮誇一樣，早已做好了開門見山的準備。
耳鳴又犯了。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消失，浮誇此時此刻隻能感覺到蘭蕊和自己。盡管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卻還是怔住了，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他本不該問的，他也不該來，他甚至不應該回來。
但是，心有不甘和心如死灰，哪個更折磨人呢？如果可以，他寧願選擇後者。
他準備好的諸多疑問，諸如“是不是因為我沒本事”、“是不是因為你家人”、“是不是因為那個將軍”等等等等，現在都已不必再問了。
因為，很多餘。
他微微昂頭，努力地眨著眼睛轉身離去，和來時一樣，腳步還是很輕。
腳步是輕的，心呢？沉重了千萬倍。
“浮誇哥哥……”
突然身後傳來蘭蕊的細語，他停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細聽著。
“你永遠都是我的浮誇哥哥。”蘭蕊的聲音還是那麼清甜，那麼柔和。
浮誇笑道：“好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但他知道自己沒有生氣，也沒有怨恨，因為確確實實，她不曾明確。要怪，隻能怪自己太自以為是。
凡事都有個始終。他不知道這份情什麼時候開始，但他知道，是在這個時候，就要結束。
或許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他不知道蘭蕊對他是否真的不曾至戀，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是否真的屬於愛情，但他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好痛。
“我也不想你傷心的……”蘭蕊的聲音越來越細了。
但無論她的聲音多小，浮誇都不會錯過，他連忙轉身笑道：“我沒事啊，你給了我最真切的快樂，你陪我度過了很長很長的孤單，你是我最大的幸運，我從不後悔。”
人有時候就是賤，明明已經撕心裂肺，卻還笑著說無怨無悔。
蘭蕊沒有再說下去了。浮誇也要走了。
他再落到後院時，見小丫環還在享受著糖果，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去蹲跪下來，問道：“好吃嗎？”
小丫環的舌頭撩著糖果，可沒空說話，隻點頭嗯了一聲。浮誇剛擦幹的眼眶又濕潤了，但他還是強忍著，道：“你看我多自私，每次來都隻顧自己的事，也不曾問一聲你的名字，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嗎？”
小丫環笑道：“小喜，因為我喜歡吃糖，他們都叫我糖小喜。”
浮誇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他緩緩起身走到圍牆。
佇立，遲疑，惶惑，默哀。
許久，他終於翻過了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