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倒是個精明人。做飯、洗衣服、做針線活都不差。她看到傻老大經常髒兮兮的,邋邋遢遢的樣子,有時即使穿一件新衣服還會將紐扣係錯,啞巴心裏煩他。晚上睡覺時啞巴用拇指粗的小木棍頂著用三合板製做的單扇門。傻老大便悻悻地對他爹說,啞巴不讓他進屋了。他爹眼一翻,狠狠地瞪瞪他說,壞八百輩子良心,咋養這樣一個蠢貨。
啞巴過門一年後,腹部漸漸隆起,越來越大。有人問:“老大,你老婆懷孕幾個月了?”他支支吾吾,愣愣怔怔好半天,然後說:“不知道,您去問俺爹。”在場的人轟然大笑。
某天,傻老大到村東頭代銷店去閑逛。代銷店有兩個年輕營業員,一個說,老大,這幾天不見你怪想你哩。這本是虛心假意的話,傻老大卻信以為真,他嘿嘿傻笑說,想啥。便背著手貼著櫃台東頭站著。一會兒,來個打酒的,酒缸就在傻老大站的地方的櫃台下,打酒者說:“老大,往一邊站站,礙事。”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還嘴硬說:“誰礙事?是你過來礙我的事,話都不會說。”打酒者笑笑說:“碰到這號貨真沒招。”
打酒者走了,營業員劉剛指著櫃台上的綠色小鐵碗說:“老大,咱也弄兩碗喝喝吧,我請客。”
傻老大嘿嘿直樂鼾聲鼾氣地說:“來吧!一輸一碗,不能抵賴,誰不喝是孫子。”他還傻想到劉剛瞧得起自己,不喝對不起他。
兩位營業員驚詫地相互看看,乖乖!這一碗酒三兩多,用碗喝可是頭一回。劉剛沉思片刻說:“好,咱就猜火柴棍,誰猜錯誰喝。”他邊說邊從火柴盒中抽出幾根火柴棍握在手裏。
另外一個營業員說:“大哥,你先猜。”
傻老大每次聽到喊他一句大哥,他的鼻子、嘴、眼都笑歪了。若再甜言蜜語奉承一番,他能整瓶喝。他瞧著劉剛握著火柴的拳頭,不加思索地說:“有兩根。”劉剛伸開手一看是三根火柴棍。傻老大也認識一、二、三、四那麼幾個數,便慌忙端起滿滿的一碗酒像喝水一樣咕咚咕咚,喝到最後還“啾”一聲。然後,翻碗亮底,一滴不留。接著又兩次猜錯,連喝兩碗。他還硬著脖子說:“球!不就三碗酒嘛,咱說話可得當話。”一會兒,他覺得天眩地轉,眼睛像紅燈泡一樣,煞是嚇人。其實他平素不會喝酒,這種喝法叫喝悶酒,沒有酒量的人這樣喝是難忍受的。他覺得肚裏滾燙滾燙,像盆火在燃燒五髒六腹。他醉醺醺地耷拉著頭,雙腿像抽了筋骨軟軟綿綿,硬撐著一搖一擺往家走。
他家住在村西頭,順著代銷店後麵的一條土路往西走,便直接到他家的房子後麵。就在他離家不遠的地方,他像騰雲駕霧一般,腿不聽使換,隻聽“啪唧”一聲摔個嘴肯地。後來當人們發現他時,卻早己氣絕身亡了。
兩位營業員得知此情大驚失色,十分恐懼。傻老大的父親老實巴交,對兩位營業員說:“不用怕,死了埋他。”兩位營業員“撲通”跪倒在地,給他連磕三個響頭。謝天謝地,他們從內心裏感謝傻老大的父親。便慌忙買棺材,撕衣服,為傻老大料理後事。
有人問兩位營業員:“你不知道他傻呀,那樣苦害他?”營業員連連解釋:“俺和他沒仇沒冤不是成心的,誰也沒有想到喝酒還會喝死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