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無賴上門
徐嬤嬤無聲遞上的清茶，打散了謝聞紈眼前浮現的兒時記憶中，難以忘卻的片斷。
“祖母……孫兒已向聖上言明，往後要歸隱山林，一心字畫，永不涉仕途。”他放下紅陶茶盞，鄭重其事道。
“也好，你的性子同你父親一樣，都不是適宜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生存的人。知曉如何攀援取舍，紈哥兒，你終於長大了，祖母很欣慰。”暫停了手裏的動作，謝老夫人滿含慈藹地看著他。
“祖母，不若您與孫兒一同走罷，去看看洪武朝的山山水水……”
意味不明地一笑，微苦，微愣。她打斷孫兒的話，“傻孩子，祖母哪兒也不去，也去不了。”
怎麼不能？若您真心想走，便學某人耍的伎倆，一樣能萬無一失。可這些話謝聞紈亦隻能在心內打了個轉，若祖母有心為之，便不會在家庵堂過這清修般的日子長達數十年了。
“你祖父那裏，我會遣徐嬤嬤向他道明，是祖母讓你做的這個決定。”也算她現時唯一能為孫兒做的了。
“……多謝您，祖母您多保重，孫兒今後不能常回來看您了。”有祖母出麵，祖父自然無從反對。一直以來，祖父對他的期望都很高，甚至一心欲將他視為生命的謝氏家族交付於他。他所做的這個決定，麵臨的最大的阻礙必將是祖父。
敘完話，徐嬤嬤送謝聞紈出門，出了院門，卻被他叫到一旁，舀出把鑰匙給她。
“這是祖母嫁妝箱子的鑰匙，箱子已經在你房裏，先別急。”叫住震驚過後，立馬要回房的徐嬤嬤。“祖母更需要那些，你偷偷收著，別告訴任何人。”
“可是……可是大少爺，那些都是老夫人給您的啊。”
謝聞紈似笑非笑一揚眉，倏地展開折扇，“今日起，爺已經用不著了。”
同一時間，李家村。
一顆顆粉潤誘人的桃子掛滿枝頭，村人們豐收正忙，人人臉上洋溢著歡欣滿足。地裏植得天麻、黃薑等藥材才使他們賺滿了錢袋，這長勢喜人的桃子又是一筆進項。人人忙得熱火朝天，得空大聲地閑聊起來：
“要說啊，咱們這日子能越過越好，全靠有位菩薩心腸的好東家。這麼多藥材種子，得好多銀子？硬是白菜價賣了咱們，白送一樣。”
“是呀，是呀！前幾天我們當家的和另幾個人運氣好，被雇到俞園裏幫摘桃子，就半天時間，每人給了一吊錢。”
“二嫂子，不是我說你們家。太不地道了，連恩人的錢都要。”
“不是這樣的，他們都不好意思要，是那個吳管家硬給的。”
“咦？說到吳管家，他家婆娘是不是快生了，我那天遇到，肚子有南瓜那麼大了。”
此時，俞園某小院內。一幹人侯在室外，吳大焦急地腳不沾地，來回踱步，不時望向緊閉的房門。
李媽媽雖也擔心，卻是拉住他，“你別走來走去的，晃得太太心煩。”
“隨他去罷，我亦擔心得很。”坐在繡墩上的奺姐兒手指輕敲膝頭，她的心跳得快著呢。在這出生率低下的時代，女人生產就如過鬼門關一般。
“太太喝杯蜜茶，定定神。”紋香（改名後的翡翠）聞言遞上茶盞。前次妹妹求了姑娘入京都秘密探她，不料，被扁老太爺逮個正著。問清姑娘的現況，他便尋了個她的錯處，打發了她出府。
“女人生孩子嘛，容易得很。像娘生你的時候，不過睡一覺，你便出來了。”挨著奺姐兒坐的老太太握住她的手，不得其法地安慰。
“太太且放寬心，請的是縣裏最好的穩婆。再有，沉香也是裏麵呢，穩妥著呢。”還是東籬出口的話更具效用。
幾人正說著，屋內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啼，房門打開，沉香精疲力竭地出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