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如果愛情記得青海湖(1 / 2)

天蔚藍,海深情,映著並不浪漫的相逢。

蘇一凡不是屬於曲麻河的人,林亞茹不用抬頭看他就已經知道。

他的手指太過纖細蒼白,他的嘴唇太過紫紺色,他來自江南,來這還不到一個月而已。說不定,待幾個月就走掉了,這樣的事情她看多了。

他們就是這樣相遇的,像所有濫俗的愛情片裏慣有的情節,天一定是蔚藍的,海一定是緘默深情的。可是林亞茹卻沒好氣地努努嘴,示意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坐到一邊,然後她抱起一包沉甸甸的書,像一個熟練的苦力。

他在背後猶猶豫豫地叫住她,指指她的鞋帶。

她低下頭去看,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鞋帶浸在一攤泥水裏,她看了看手上的東西,猶豫了一下,他已經疾步走過來蹲下,幫她挑起鞋帶細心地係好。隻是,他又一次頭暈目眩,仿佛第一天站在這個高原上的感覺。

蘇一凡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被壯闊的場景擊中了,但是頭痛、嘔吐等高原反應也同樣襲擊了他,他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自己能走這麼遠,遠到天邊,隻為逃離家人給他安排好的工作和生活。也是到了草原裏這所最簡陋的小學,他才發現,比起這裏的天,這裏的水,自己之前的事情簡直渺小如滄海一粟。

林亞茹冷冷地看著他說:“這裏不適合傷感,不需要憐憫,不適合文藝氣。”石打的教室流水的老師,來支教的小年輕,來時都很理想主義,走時都很現實主義,唯一留下的,就是林亞茹。

林亞茹俯身挑著教室門口的那團火,她的語氣太契合這個傍晚,又冷又冰。他看著火光裏她的側臉,那是一張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蘇一凡的心髒猛地亂跳了幾下。

在林亞茹麵前,他保持了沉默,他想,他遲早會證明她對自己的定義是錯的,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蘇一凡留了下來,在這個漫長的不見頭的冬季裏。

那天他破例放自己一天假,搭上林亞茹的皮卡一起到縣裏去“化緣”——這裏的冬天太冷了,教室和宿舍裏都沒取暖設備,孩子們一邊追著跑圈圈,一邊背單詞。

他其實想和林亞茹多待那麼一下下,一分鍾也是好的。

他坐在她身邊,小皮卡在草原上開得像是跳藏族舞,跌宕起伏,和他的心一樣。

幾天下來收獲不錯,不過,她的小皮卡總是鬧脾氣,走到曲麻縣的時候,索性罷工,她連踹了好幾腳都不能發動,臉上的汗珠,有一點點太陽的反光。他看得微微入神,突然聽見她問起,你見過青海湖沒?

等待,就像數過一朵一朵的格桑花。

車修好後,她破例帶他去了青海湖。

青海湖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就像林亞茹,是他無法用想象來仔細勾勒的一種存在。

她來到這個鬼地方隻是因為小時候參加學校組織的一對一幫扶行動,她幫助了一位青海地區的同齡兒童。長大後的她,想來這裏看看朋友,這一看,就再也走不掉了。

後來蘇一凡在無數的夜晚回想起第一次看見青海湖的模樣,藍寶石一樣的湖,靜靜地躺在那裏。湖邊,林亞茹的倒影和雲朵的倒影一起,在湖麵輕輕蕩漾著。

第二天,林亞茹說去西寧給孩子們買點兒東西,她一個人開著小皮卡離開,可是卻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的日子裏,蘇一凡開始活在期待之中。

他帶著孩子高聲地念詩詞:“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孩子們則在他顫巍巍跨上馬的背後大聲喊:“夾緊腿,夾緊腿!”他以為這就是一生一世了。時間在這裏,變成了無足輕重的東西,可他還是在一天天的日落星升中盼望著,盼望著能再見到一次林亞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