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天上的雨和眼裏的淚(1 / 2)

她是一個有潔癖的高中女生。

她的課桌裏總是整理得書是書、本是本,有條不紊,幹幹淨淨。桌椅也總是被擦拭得漆亮漆亮的,像是新塗了一層油。她從頭到腳的衣著打扮更是一塵不染,清新可人。

讓她煩惱的是,她潔癖的觸及範圍無法僅限於她自己——最起碼她要幹涉一下同桌。無論是擦拭桌椅還是整理抽屜,她都要把同桌的那份代為勞動一下,她實在不能忍受這最近距離的髒和亂。

以前,和她坐同桌的都是女生,她為她們搞清潔衛生不但沒有引來什麼閑言碎語,反而為她贏得了不少朋友。但是,現在不同了。

她的新同桌是個男生。

她難為得差點兒哭鼻子。男生!這可怎麼好呢?她既不能去幫他搞衛生,更不能目睹他比女生更甚的髒亂,又沒有能力讓他去主動改變自己的惡習。而且,即使想再換一個同桌,自己的潔癖在老師麵前似乎也構不成足夠的理由。

尋思了很久,她終於還是下決心替他打掃衛生。隻不過每次打掃衛生的時候,她都是第一個來到教室或者最後一個離開教室。

很長時間裏,他都沒有發覺。

他原本就是個粗粗拉拉的男生,喜歡體育,迷戀足球,偶爾愛扯著嗓子唱上一句“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還常常會朝某個背影漂亮的女生打個尖厲的口哨。冬天不戴手套,夏天不穿襪子,襯衣一星期不換,到下一星期還可以翻過來接著穿,就連臉也從沒有用香皂洗過——省事又省錢。

就是這樣一個男生,自然很久才會發現有人一直在悄悄地為自己整理著書桌。可是發現後他也並沒有先去沉靜地尋思一下這個人是誰,而是豪爽地站起來,對全班同學一拱手,“哪位朋友把在下的書桌整理了?在此謝過了!”

她微微地皺了皺眉,然而還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和她很少講話,但興致好時偶爾也會聊上幾句,一副若即若離的樣子——幾乎全班的男生和女生看起來都是這種狀態。但是很明顯的,如果哪一天他們多聊了幾句,彼此都會隱隱地感到分外的興奮和愉悅。

和男生坐同桌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後來她想。

一天,語文老師在講台上分析神話題材的課文時提到了“田螺姑娘”,說那位美麗賢淑的田螺姑娘如何悄悄地為那個年輕的漁夫做飯,漁夫回來時她又如何嬌羞地躲起,最終兩個人又如何曆盡磨難,終成夫妻。這個故事逗得同學們在下麵發出了一陣陣輕輕的哄笑。

下課的時候,他忽然自言自語地說:“我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哪個田螺姑娘給整理的。”

“你瞎說什麼?”她嗔怒道。

他看著她臉上的兩朵紅雲,愣住了。他不過是在無意中說了一句,她這麼認真動氣幹什麼?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臉愈發紅了。

他頓時明白了,嗅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香,再回想起她平時的一言一笑,他的心突然異樣地震動了一下,宛如正在演奏的樂曲忽地變了一個柔和的調子一樣,自己都被這奇妙的旋律迷醉了。

但是從此之後,兩個人的話反而少了起來。

她依然為他擦拭著桌椅,整理著抽屜。

一天早上,她去上學。天上正飄著極細的小雨,看起來並不像要下大的樣子,她便沒有帶傘。不料時至中午,雨卻突然下得暴烈起來。眼見著同學們一個個都走了,隻有她還寂寞地待在教室裏。

今天不是挨淋就是挨餓了,她想。

忽然,一個人出現在門口——是他。

“你把傘拿走吧。”他說。她忽然發現他的聲音原來也可以這麼輕柔,仿佛怕嚇著她似的。

“你呢?”

“我吃過了。”

她看了他一眼。他不會這麼快就吃過飯的,他在騙她,可是她不能說破。如果說破,一來辜負了他的好意,二來撒這個謊似乎使他借傘的行為蒙上了幾分居心不良想獻殷勤的色彩。俗話說得好:看透不說透,才是好朋友啊。

她接過了傘。

吃過午飯回來,她給他帶來了兩張香噴噴熱騰騰的蔥花油餅。

他接過傘和油餅,憨憨地笑了。

他們的行為很隱秘也很自然,但還是被人發現了。開始有人開玩笑叫他“許仙”——她姓白。他和她都明白這個玩笑的意思,但是都沒有太在意。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有時她居然會這麼想。這麼想著,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過後,還是會接著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