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對我這樣很少惹麻煩的學生,他還是不忍說的太深。他將手中的成績單遞給我,“你好好看看。”
我漠然的接過,在老師的目光下打起精神,對那份成績單看了又看。
任娜考得好差,那個笨蛋,我笑了笑。一會兒可有拿來消遣的對象了。我幾乎看到了任娜惱怒的樣子,或許會毫不在意的恥笑我小題大做吧。
“你的成績下降了。”老馬老師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像是要看穿我的思想,硬生生將我從遐想中拉了回來。
他用很高的語調指著成績單,你的學習一向很好,最近卻降得很快,你看看你的數學成績。
我真的睜大眼睛看了看,老師指著我的其他科成績,你隻要努力的將數學成績達到……他想了想將手指放到分數略低的英語上,“達到這個程度就可以考上你想去的大學。”老馬老師自信滿滿的說。
我歎了口氣讓我的數學成績達到那個高度,還不如叫我去撞牆簡單些。我一向散漫,成績的好壞對我來說不重要,隻是一個證明罷了。我不喜歡數學,所以一直以來成績總是很低,我有什麼辦法,不喜歡的東西總是不喜歡,當然不會有好的成績。我也懶得爭辯,隻是站在那裏聽著老馬老師給我編織我的未來。這善良的老頭,關心自己的學生無可非議,我對他有的隻是感激,畢竟那份關心,是我想要卻一直缺少的。
當我回到教室中已經下課了,領教了老馬老師得天獨厚的本領,也了解了任娜的感覺,真的讓人很難以忍受。我有點同情任娜,她的抵抗力真的很強,如果我每天去接受老師的教導當真會瘋掉。
老師的話也讓我有些寂寞,遲早會離開的?考上我想上的大學?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我想過的是有安慰,有我所喜歡的人,有我的朋友們在一起的平靜的生活,不想參與家裏的任何事情。那個家離我是那樣的遠,一想到它我就會有很累、很累的感覺。
我知道和它粘到一起,我一定會很累、很痛、也很不快樂。但我卻是很它在一起的,躲也躲不開。我在找尋機會,去過自己的生活。我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我夢裏的女孩子會是任娜嗎?如果是,那麼我會留下來,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哪怕是離開那個叫做家的地方。
“恭喜你。”耳邊聲音和柔軟是女孩子的聲音,但一定不是任娜。
我懶洋洋的抬起頭,麵帶疑惑的看著青菜。
她坐在我的對麵:“怎麼樣?對於辦公室的感想如何。”
我伸了伸腰,打了個哈欠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感覺不錯,以後爭取常去坐坐。”
她的聲音略帶些緊張:“你看到成績單了吧?”她試探著問。
我倒在桌子上,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她忽地站了起來,雙手拽住衣角,“我……我考的怎麼樣?”青菜動了動掛在鼻子上的眼鏡,我看著她那緊張兮兮的表情,抖抖肩頭笑了笑,成績很重要嗎?那些東西又不能吃,我真的不理解她這種人。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她,你考得很好,我用筆寫下她的名次。
青菜坐下來,神色輕鬆了不少,她對自己的成績還算滿意,她又陸續的問了幾個人的成績,都是她認為有競爭力的人,我略微想了想,將名次和分數飛快的寫下來。青菜聚精會神的看著我寫的那些符號,好久她的臉上才有了笑容。
“沈寒真厲害!”她驚呼,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對了你呢?她猶豫了一下問我。
“一般一般。”我毫不在意的回答,然後把分數寫下來讓她看。
前麵的分數讓她嫉妒,後麵的讓她嘲笑,她的目光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我點了點頭,拿出本書隨手亂翻不再理她。青菜很知趣轉過身走開。她很聰明,這點我不得不承認。
我清楚的感覺到,青菜總是在乎那些數字的遊戲,這點令我討厭。人活得開心些不好嗎?幹嘛那麼無聊,有什麼可爭的呢?為什麼到了要考試的時候人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風一刻不停,人呢?也會嗎?
未來的路,自己隻有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自己慢慢的去走。岔路有很多,哪條才是我的呢?
我走在路上,任娜早就不知道跑去哪裏了,據說她去學習美術了,那是她選擇的路,大家也都安靜了很多,學習這時候變得非常的重要,這時候通常被認為是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這也是大家第一次選擇自己要走怎樣的路。大家也為自己的路而努力。我第一次想到,也是自己不想想到卻又不得不麵對的事情。人總要麵對的。我踢起腳下的小石頭,它跳起飛向遠方,飛得不見蹤影。
我呢?也會飛吧,飛得離開原來的地方,離開我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事物。我笑了笑跑過去撿起那塊石頭,將它放回屬於它的地方。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無論它在哪裏。就像那塊小石頭,無論怎樣,它還是小石頭,一塊堅強的小石頭。
大家都很努力的學習,我也隻能望著對我毫無用處的書本,也許是因為我沒有壓力所以幾次的考試成績都非常不錯,就連最差的數學也連升幾級。每次見到青菜羨慕的樣子,我真的有些悲哀:她活著是為了什麼?
隻有任娜還是每天輕輕鬆鬆的,她玩、她樂、她高興,隻要能讓她開心的事她一定要插上一腳,倒黴的是大家。
沈寒出去轉了一圈,換來的是別人的指指點點,他身後掛了一個畫得異常精美的烏龜。
當任娜吵著要去接水,劉濤在任娜的語音還沒有落下就已經跑了出去,或者用逃了出去更為恰當。在任娜的軟磨硬泡下舍命陪君子的是溫文,當他接水歸來的時候,沒有人問他為什麼他身上的水比桶裏的還多,雖然地球人未必都知道,但總算大家都知道。
當見到任娜“天下打亂亦不關我事”的神態,那份天真、那份爛漫、那笑容可掬的模樣,我真的一點脾氣也沒有了。那時刻我的感覺是隨她吧,她願意的話,對我用刑我也隻有高興的接受。我的思想似乎飛走了,我好像見到我被綁在木樁上,頭發被剃得精光,而任娜笑嘻嘻的走過來,她手中,拿著燃燒的香,煙隨風起舞,煙霧散了,我看見了那火紅的一點點的光。火光。
“做和尚好不好?”她軟聲細語的求我。這是在我頭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我驚醒。
“你怎麼了?”任娜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我的身邊。
“沒事吧?”她很關心的問。
我有些感動,但馬上想到她隻是關心她下一個試驗品罷了。想到這,那份感動馬上從我臉上蒸發掉了。
“還好了。”我模棱兩可的回答。
“感冒了?”
“沒有。”我肯定的回答。
“發燒嗎?”
“沒有吧?”我看著她那躍躍欲試的神情,有些猶豫。
那就好。任娜很高興的說。
“明天陪我出去走一走好嗎?”她很柔和的問我。
“隨便。”我轉過頭不看她,或者是不讓她看到我幾乎笑出來的樣子。
“在此之前先和我去一個地方。”她一臉的期盼,我心中的那份退縮和掙紮馬上被打敗了。
水房顧名思義就是打水的地方,冷的,熱的都有,有時候我甚至幻想過,它會不會流出牛奶來。所以也因為我一直想讓它流出牛奶的緣故,我對這水房的態度相當的好,而現在我站在水房的門口,任娜一臉興奮又狡猾的笑意,就好像見到了一個獵物落網了。
“快進去,有好東西給你看!”她催促我。
我看著那漆黑一團的水房,那半開的門像是一張猛獸的血盆大嘴等著我。明知山有虎,卻要我偏向虎山行。我想到了溫文一身濕的模樣。誰知道,她準備了什麼給我。
任娜看著我猶豫不決的模樣,她有些心虛的低著頭,一臉的垂頭喪氣,那憂傷,那經常在電視中見到的考試落榜後的樣子。
我轉過頭不看她,推開了門。一盆水,冰涼的水,澆到了我身上,水透過我的衣服,刺到我的皮膚上。激起我冷的感覺,我眼前一黑,我什麼也看不到了,盆扣到了我的頭上。身後的任娜哈哈哈的大笑三聲,學足了電視中曹操的樣子。就差旁邊少了個湊趣的問上一句:任大小姐,為何發笑?不過這已經夠她開心的了,我摘下頭上的盆,任娜向我做著鬼臉,“傻瓜!小傻瓜。”她抿起嘴,輕輕的彎腰笑。
我歎了口氣,“認輸了被你打敗了。”任娜聽了,更加的得意忘形。
“服了吧!”她歪著頭問我。
我做了個古代的抱拳禮,向她鞠了一躬:“任大小姐,手段高明,在下佩服。”
水衝過我的身體,一滴滴的滴到地上,我抹了抹臉上的水,任娜見了,從兜裏掏出手帕將我臉上的水珠擦拭幹淨。她的神色很溫柔,我閉上眼睛任憑軟軟的毛巾在我身上觸摸。
“好些了嗎?”任娜瞪著大眼睛問我。
我點點頭接過毛巾洗了洗又還給她。“要上課了回教室吧?”我提醒她。
她應了一聲,轉過身,又忽然轉了回來。“還記得那個經理嗎?”任娜緊緊的盯著我一字字說。
我木然的聽著,人在最痛苦的時候,保護自己的方法是昏迷過去,我呢?已經麻木了。
“你怎麼了?”任娜的神色有些慌張,她伸出手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拂過。我臉上的水珠在陽光下在任娜的手指上發著晶瑩的光。我揉了揉眼睛,不再說話。
水珠在任娜的手指上緩緩的流著,它在和任娜說著什麼,任娜又在感覺著什麼,讓她沒有了言語。
任娜的肩膀開始慢慢抽動,也不知道又怎麼鉤起了她的傷心事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望著任娜,心忽然像天崩地裂般碎裂了,堅強的硬殼沒有了。任娜哭著、哭著身體漸漸失去了力氣,她一點點的靠在我身上,把我低垂的手一點點的放在她的肩膀上,接著滿意地倒在我身上。
我用衣袖使勁的擦了擦臉,將那繼續往下來流的水滴清理掉。在夢裏?我問自己。
應該不是。任娜的氣味就在我的身邊,我挺直了腰,一動也不動,如果是在夢裏那我永遠也不要醒來好了。
任娜抬起頭看著我的表情,忽然抓住我的手狠狠的咬下去,我大聲的叫出來,她恨恨地鬆開手,又狠狠地給了我一腳,叫了聲“臭流氓!”哼也不哼的跑掉了。
我望著她的背影在我的視線中消失,再也分不清自己是酸還是甜。
晚上,那夜裏,我聆聽著。
靜。
寂靜。
沒有聲音的靜。
我放鬆身體,享受著那份得來不易的靜。
小經理到底存不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她擔心我就像我擔心她。
任娜,你在做什麼,是不是和我一樣在夢裏追逐著命運的白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