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個人的十字路口(2 / 3)

經過了好一會兒的麻木我才想去開門,不過忽然進來女生怎麼辦?我頭上冒著冷汗,但卻再也受不了這種時間上的折磨,我仔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然後橫下心跑了出去。

出了女衛生間,我的心才穩定下來,用冷水猛衝自己,然後將任娜的手機也仍在水裏衝洗,直到覺得可以放心的用手去拿,才用袋子將它包起來,回了教室。

上課的是馬老師,他問我為什麼回來晚了,我說我拉肚子,他問我為什麼早不有事晚不有事現在有事,我說我也不知道肚子早不痛晚不痛為什麼到現在才痛。

馬老師瞪了我好久才讓我回到座位上。我行個禮轉過身,邊走邊向任娜眨了眨眼,她笑了笑,伸了伸舌頭,然後不理我。

放學後,我和任娜一致認定這個叫手機的東西玩完了。

任娜很難過的問我怎麼辦,她還要我想一想她母親知道這件事後會發生什麼。

她母親蠻橫無理的樣子,對我輕視的態度,又吵又鬧的聲音,都讓我想起來就頭痛。我真的和敬佩任娜,可以和那怪物生活了這麼久,要換成我大概在五歲的時候就會拎包離家逃跑。

我簡直不敢想下去,隻好問她:“你想怎麼辦?”

任娜的回答很幹脆:“不知道。”

她讓我拿主意,手機掉進了衛生間的便池裏,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它和臉貼在一起,那樣和與便池親熱沒有什麼區別。

我想也不想就決定將這個和便池做了很長時間鬥爭的英雄手機賣掉。任娜舉雙手讚成,下了決心後我們就乘車去了收二手手機的店鋪。大概他看我們年輕,把價錢壓得很低說什麼:“手機進了水不好收拾,風險太大”雲雲,我們也沒有和他說很多,討價還價說了幾句便成交走人。

手機店老板一定在偷偷的笑,這兩個家夥怎麼這麼好騙,輕易的就賺到了一筆。

我和任娜在路上也在偷偷的笑:這個手機店的老板連在衛生間裏和汙穢物親吻過的手機也要,還很親熱的放在耳邊又聽又叫愛不釋手。

由於心很虛我和任娜飛快的跑掉了,生怕手機店的老板知道了這手機大有來頭來和我們退貨。

任娜邊走邊說怕她母親知道要買一個新的,對此我表示讚同,於是我們將身上的兜翻了個遍,將硬幣都加在一起也隻是湊齊了零頭。我和任娜盯著眼前這些救世主,卻覺得它們一點兒也不可愛,如果麵值大些也許我會跑過去親吻它,再問問它:“為什麼長得那麼可愛?”可惜它們太小了。

“怎麼辦?”任娜焦急地看著我。

我隻好去玩具店買了個手機模型給任娜“這個你拿去。”我說。

“先頂住,這幾天想辦法買個新的。隻要不被你母親發現就行了。”

任娜將信將疑的看著我,“行嗎?”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大聲說。

“那好我先拿去,如果不過關,你看我怎麼咬你!”

我點了點頭,接著我們又研究了一下,如果出現突發情況的辦法。

假如任娜的母親問她:“你的手機怎麼顏色變了、形狀也變了?”任娜就會說:我給它換了外殼。

任娜的母親要是問:“天線怎麼沒有了?”任娜就會說:“天線太難看,掰掉了,反正不影響通話質量。”

我們幾乎將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找到了答案。來回問了好多次直到她才記住了所有的才鬆了口氣,不過我們心裏都知道紙包不住火,一定要買個新的才行。

任娜回家後,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我的頭腦裏隻剩下鈔票在滿天的飛舞。像我這種窮學生上哪裏去找錢呢?我想過父親,他很有錢,但我總覺得那不屬於我,我也沒有資格去向他要錢。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而且任娜是我的朋友,不是他的,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精打細算的趙姨。

記得有一次父親忽發奇想帶我上街。他和我說隨便挑,我就挑了。我說我要買一輛自行車,於是就認準了一輛高檔的,黑黑的,輕輕的,看上去說不出的喜歡。父親說可以,趙姨就在旁邊說:小孩子騎這種車會摔著。我反駁:座椅是可以調節的,而且我認為騎什麼車都是騎,不存在會被摔著。

“不行就是不行。”趙姨說完隨手指了一輛物美價廉的車給我,說這輛適合我。物美價廉的東西多半用不住,車到家幾個月便送去了廢物垃圾站。

在買衣服的時候,父親說買件好些的,我便收起買車的不快興高采烈的左挑右選,終於找到了一件自己喜歡的夾克。我問可以嗎?父親毫不遲疑說可以。

趙姨卻說:“衣服不好樣子舊,又沒有新意,還是批發市場的好,商場裏的東西又貴又差。”

我問父親:“你們身上穿的不都是在這裏買的嗎?”父親不吭聲,說從來沒有給我買過衣服,勸趙姨給我買下來,可趙姨說我每天東爬西跳,穿什麼也穿不好,另外也未必喜歡。何況家裏還有很多舊衣服都是很新的正合我的身。

父親忙點頭說還是做媽的了解孩子,於是他們給自己買了很多的衣服。在回家的路上經過批發市場,趙姨連車也沒下,很大方的讓父親帶著我選購了一件夾克,盡管左右袖子的長度有些不一致,而且很愛開線但這件衣服卻是我最好的一件。至此以後,父親經常吹噓如何關心自己的孩子、孩子有一個如此偉大的母親。一點也不嫌棄他的孩子。

起初我也漸漸認為至少可以獲得和他家裏養的貓狗一樣的地位,直到有一天他家叫大白的狗將墨水瓶打翻在毛毯上。趙姨很生氣,問我為什麼要打翻墨水,我說是大白做的。她說我說謊,然後抱起委屈的大白,對著我破口大罵,連旁邊的父親也糟了秧。當我的祖宗八代都被點過名後,她叫我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我看也沒有看我的父親,乖乖地滾了出去,以後我沒事再也不敢去見那條狗。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本來不想去,不想去麵對他。可任娜卻出了這個難題要我一定去麵對,如果我不搞定她手機的事情,我想她一定會哭出來。我能做的隻有挺起胸大步走過去。

我在酒店遠處台階上坐了很久,很多的車輛在這裏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都是些穿西服打領帶的人,這年頭連要飯的都有手機何況一套西服。

酒店裏麵有我的父親,我卻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像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參加一個陌生人的晚會。

餐廳裏麵人很多,他們像碰碰車一樣見到了就要擁抱一下,握握手打個招呼,一時間整個餐廳裏麵亂七八糟的。我堵著耳朵在他們中間尋找著自己的父親,也許是父子之間的知覺我很快的看到了他。很多人圍著他不斷的向他道賀,他身邊的趙姨笑意盈然、珠光寶氣,臉上塗的粉厚得像牆皮,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卸了妝,父親會不會嚇出心髒病來,或許用不了多久,這粉妝也遮蓋不住黃土高原梯田似的皺紋。

我也看到了那個混蛋!他也看到了我,我冷冷地望著他,那個混蛋皺了皺眉頭,扭過頭不理會我。這裏如果不是父親的宴會我想我一定會衝過去狠狠的揍他。我氣得拿起水果張口就咬,把它在嘴裏嚼得發出響聲。

父親注意到了我,他離開那些狐朋狗友向我擺了擺手,走到我的旁邊。

“你來了。”

我很不自然的點了點頭,“奶奶呢?”我左顧右盼。

“在樓上,你奶奶身體不是很好你要多照顧她。”

我沒有回答,從懷裏將任娜精挑細選的煙灰缸拿出來帶著我的溫暖交到父親手上,“生日快樂。”我小聲說著將頭轉向別處。

父親接過去,嘴裏不停說好。他臉上滿是笑容,不是虛偽的笑容,當我不經意看到父親笑起來,我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在一邊一聲不響的趙姨眼睛忽然眯了起來,“給自己親爹送禮?你可真行!”說完趙姨再也不看我,去繼續招待她的客人,還不忘提醒父親快點。在她眼中和我說話純粹的浪費細胞。

我的身體僵住了,想收回手也是那樣的艱難,父親的臉色很難看,他伸出手來拍我的肩膀。

我輕輕的擋開,“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回去了。”我冷冷地說。

不用他回答,我頭也不回的走了,這種地方多呆一分鍾都會感覺像是有東西在吸食我的生命。這裏不屬於我,就像我不屬於它。

剛走到門口我又飛快的跑了回來。我想到了任娜,想到了她的苦惱,我知道父親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我差點忘記了,我是來借錢的,你借我錢我馬上就走!”我用力咬著嘴唇,“我會盡快的還給你。”

父親的表情很傷感,他什麼也沒有問,歎了口氣,將錢拿給我。

“我會盡快還給你,別以為我稀罕你的臭錢!”我呸了一口,轉過身對遠處的奶奶笑了笑也不回的走了。

我要回屬於我的地方。

路很遠,很黑。對我來說卻是我所需要的。這時候的時間過得好慢,快樂的時候時間在賽跑,難過的時候時間也沒有了精神。我像失去了靈魂一樣走在街道上,每走一步我覺得自己離死亡就近了些。

屋子裏漆黑一團,似乎一切聲音都被吞噬了偷偷漏出的一點點微光又吝嗇的收了回去。

我趴在床上,耳邊依然可以聽見觥酬交錯的聲音。誰稀罕那個地方、誰稀罕參加這種聚會。我將枕頭用力扔到地上,誰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