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自序這裏收集的是去年複員以來寫的一些文章,第一篇《動亂時代》,第二篇《中國學術界的大損失》和末一篇《日常生活的詩》是在成都寫的,別的十九篇都是回到北平之後寫的。其中從《什麼是文學?》到《誦讀教學與“文學的國語”》七篇,原是北平《新生報》的《語言與文學》副刊上的“周話”,沒有題目,題目在編這本書的時候才加上去。這《語言與文學》副刊,每周一出,是清華大學中國文學會主編的,我原定每期寫一段兒關於文學和語言的雜話,叫做“周話”。寫了四回,就覺得忙不過來,於是休息一周;等到第二次該休息的時候,索性請了長假,不寫了。該是八篇,第一篇實際上是發刊詞,沒有收在這裏。本書收的文章很雜,評論,雜記,書評,書序都有,大部分也許可以算是雜文罷,其中談文學與語言的占多數。

抗戰期中也寫過這種短文,起先討論語文的意義,想寫成一部《語文影》,後來討論生活的片段,又想寫成一部《人生一角》,但是都隻寫了三五篇就擱了筆。葉聖陶先生曾經寫信給我,說這些文章青年人不容易看懂。聞一多先生也和我說過那些討論生活片段的文章,作法有些像詩。我那時寫這種短文,的確很用心在節省字句上。複員以來,事情忙了,心情也變了,我得多寫些,寫得快些,隨便些,容易懂些。特別是那幾篇“周話”,差不多都是在百忙裏逼著趕出來的。還有《論誦讀》那篇,寫好了寄給沈從文先生,隔了幾天他寫信來說稿子好像未完,讓我去看看。我去看,發見缺了末半頁。沈先生當天就要發稿,讓我在他書房裏補寫那半頁,說寫完了就在他家吃午飯。這更是逼著趕了。等我寫完,卻在沈先生的窗台上發見那缺了的末半頁!沈先生笑著抱歉說,“真折磨了你!”但是補稿居然比原稿詳明些,我就用了補稿。可見逼著趕雖然折磨人,也能訓練人。經過這一年來的訓練,我的筆也許放開了些。不久以前一位青年向我說,他覺得我的文章還是簡省字句,不過不難懂。訓練大概是有些效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