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起來了,飛雪,起來了。”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臉,但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橫眉冷對,也相當英俊。

我咽了咽口水,視線有些模糊,意識裏渾渾噩噩的,隱約感覺到自己在做夢,但很快,這種感覺被一股突如襲來的空白所淹沒。我再度清醒,怔怔地看著錦衣玉帶的年輕男子,突然就知道,我是飛雪,空絕飛雪。他是哥哥,名字……不詳。

“還發什麼呆?快起來!早朝就要開始了。”這位哥哥有些凶凶的,我想。

“哦。”

四五個丫頭端來洗梳用品和換洗衣物魚貫而入。哥哥退了出去,我從床上坐起身,一個丫頭弓身上前伸出一支手,我習慣性地搭上去,然後與她走到隔間的浴室。

原來,我有早浴的習慣。

有些疲憊地退了所有丫頭,我一個人坐在溫熱的池水裏。我想,我應該是失憶了。

我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哪個年代,自己是什麼身份,會做些什麼不會做些什麼,愛什麼恨什麼,有多少個朋友有多少個仇人,我隻知道我叫空絕飛雪。

我平靜地坐到鏡子前,我看見自己很美麗,雙眼裏燃燒著透骨的華麗與尊貴,淡淡的笑容裏夾雜著讓人畏懼的堅毅卓絕。

很好,是個狠角色。

丫頭端來金銀珠寶和華衣美服。我拿起眉筆,輕輕地帶過修長的眉,又轉手撚起朱砂筆,於額心點上淡淡的梅花印,再輕抹胭脂,淺塗紅唇,看鏡子裏的臉愈加嫵媚明豔,心情一點一點地飛揚起來。

“小姐真美,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了。”

“是麼?”

“是,小姐,今天不戴這玉簪嗎?”

“你覺得呢?”

“小姐每天都戴,何況今天是龍蘭王西征凱旋的大好日子,小姐帶去殿上,他一定會很高興。要不淩兒給你戴上?”

“……好。”丫頭麻利地把我的頭發綰起來,戴上玉簪,又配上珠花,鳳墜和玉蓮,鏡子裏的人刹時間多了一股逼人的端莊,又華貴得淋漓盡致。

“小姐,您要穿什麼衣服?”

“這還用問嗎?”

“小姐……龍蘭王不喜歡您穿朝服。”

哦,原來我是個朝臣,而且還是個很有原則的朝臣呢。我回過頭去,看淩兒正皺著眉頭盯著兩個丫頭平展開的暗橙色繡金花厚外罩和黑色紋暗紅纏枝花內袍,我笑笑,起身展臂,看丫頭們老練地把衣服套上來。

匆忙的腳步聲啪啪的漸近,我回過神,隻聽見哥哥在門外氣惱地衝著屋內大喊大叫:“好了沒有?飛雪,哥哥的好妹妹飛雪,你到底好了沒有?真是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隻剩下半個時辰朱雀門就要關閉了,到時候就讓十貴族和大臣門笑話你著蝸牛攝政大臣吧!”

攝政大臣?!

手中的珠花忽然抖了抖。

心弦緊緊的。

我快步走出房間,隻見回廊轉角隱去了一抹森綠,想來是哥哥怕遲到所以先趕著去了。我整整衣袂,按記憶深處的意識走去。

“小姐,大衣!大衣!”淩兒上氣不接下氣地拿著狐裘大衣追上來。我頓了頓,任她給我穿好。“小姐,您體剛好,外麵那麼冷,您得注意點。要是下雪了,記得戴上圍巾,我都給您備在轎子裏了,左明先生是知道的。”

左明……沒有記憶。

我點點頭,旋身走出院落。

風很大,落葉與微沙陣陣刮過,我感覺我的手在一寸寸地僵硬,雙腳更是冷得麻木,就像是踩著兩個冰袋子一般,舉步艱難。

可我的背脊很直很挺,走路的時候沉穩有力,目不斜視,任風刀頻頻過臉,也沒有絲毫惱怒的欲望。這讓我感覺到,我是個很……鏗鏘的女子。

“飛雪大人早安。”黑色轎子旁邊直立的清瘦男子穿著厚厚的黑色大擎,他臉色蒼白,但雙眼清明,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主兒。他望著我笑道:“飛雪大人快上轎吧,今個兒十貴族都會上朝,可別壞了印象。”

左明……是吧。

我微怔,衝他點點頭,跨進他為我撩起簾子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