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後領袖時代(2 / 3)

臨走之前,陳誌峰向王寅敬了個軍禮。

這個動作在陳誌峰和王寅這樣戰後的第二代之間,是表示決心的標誌性動作,就像保證書一樣。人們的崇拜是心理是與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本能混合在一起的,在近百年的戰爭中,偶像從高高在上的文化名人轉移到了更為實用的國家機器上麵。在眾多的戰爭中,軍人無疑是最能夠融合自己的情愫和生存本能的代表。因此在建國後的對第一代第二代灌輸的觀念裏,軍人是最常被提起的例子。很多家庭都用軍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文化思想也延續到了一些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中。這些作品帶著很濃重的個人情感,把軍隊軍人描述到近乎神一樣的級別。而這種描述又與家庭的教育相結合,因此戰後的第二代人便對軍人和軍隊有著一種近乎神話的向往。在他們走過的年代裏,軍人的話題就像現在年輕人沉迷的互聯網一樣。無論是在什麼場合,隻要提及其軍人就從來都不會冷場。有崇拜自然就會有模仿,因此很多軍人之間的禮儀都被轉移到了日常生活的行為習慣之中。

王寅看著陳誌峰,他那個軍禮敬得透著傻氣。但就是那樣一個動作,還是激起王寅心中某一個角落的溫暖。他微笑著擺了擺手,肯定了陳誌峰的保證。

陳誌峰轉過身後,壓抑住自己的笑容。和他想的一樣,一走出辦公室,新聞部的所有人都像地鼠一樣埋在辦公桌後麵,悄悄的看著他。他們在觀察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還有他的肢體動作,希望從中得到一點點關於上麵領導的啟示。不過陳誌峰可沒有給他們這樣的機會,這隻在新聞部混了快二十多年的老狐狸臉上的表情依舊像平時一樣,沒有喜悅也沒有憤怒,自己身邊那些渴求的眼神留下一團迷霧。

當陳誌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辦公桌後麵的小地鼠們聚集在一起,討論著自己觀察到結果。

“我看陳隊也沒有什麼變化啊,和平時一樣啊。”一個梳著西瓜太郎發型的女編輯捧著爆米花堆在人群中,她還叫著陳誌峰最早的稱呼——最早的時候記者都是按照隊伍為單位分配的。不過現在隻有很少的人知道這個稱呼,西瓜太郎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老資曆。尤其是在這種揣摩上級領導意味的討論中,資曆絕對是重要的。

“我覺得不對,這樣反而更說明有情況。”總是會有人站出來挑戰資曆,於是人們齊刷刷的甩過頭等著挑戰者發表自己的看法。

這個時候太郎就會發出質疑,以維護自己的資曆。

“哪裏不對了?有什麼情況?”於是人們又齊刷刷的甩回頭看著她。

“很簡單啊,平時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陳組長是這麼從王導的辦公室出來的,那倒是不足為奇。但是你們想想啊,今天的事情有多大,陳組長這副表情是不是明顯的與事實不符。”

“也許中央世界的那件事情根本就沒有多大呢,不就是一個地標性建築遭遇雷擊了嗎,碎了幾塊窗戶而已。”

“我分析中央世界絕對不是雷擊那麼簡單,要不王導也不會突然終止了會議,這在咱們新聞部,至少是我來到新聞部開始,絕對是史無前例的一次啊。”

經過一番推理,人們不但倒向了挑戰者那邊,還紛紛開動自己的腦袋開始想象出各種帶有陰謀論色彩的故事。

這個貧瘠的國家在建國後迎來了一個領袖時代。人們放棄了從民主革命以來,一直追尋的平等和自由,允許一個戰功卓越的將軍作為他們的君王。幾億人在領袖詩一樣狂妄的政治思想中苦苦奮鬥掙紮,將個人命運與國家興亡捆綁起來的同時,自己內心屬於人性的部分被慢慢消磨掉。欲望就像一個密封盒子,被慢慢抽取成真空。但欲望從來都不會真空,它是一個黑洞,一個可以毀滅自身的黑洞。當領袖長眠在水晶棺材的時候,他一手締造出來的神話土崩瓦解,這個被愚昧的國家迎來後領袖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