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高爾基寫了一篇關於他和一個叫葉美良·皮裏雅伊的夥伴怎樣沿著黑海海岸餓著肚子漂泊的故事:在夜裏,在一個廣大的草原上,他的朋友告訴他曾經怎樣作過一次不幸的嚐試,“用錢袋去打人家的腦袋……”
高爾基的一個朋友把原稿帶到了莫斯科,不久之後便看到了他的《葉美良·皮裏雅伊》在《俄羅斯新聞報》上發表了。這決定了高爾基作家道路的第二步。這是當時自由主義者的一份大型報紙,《葉美良·皮裏雅伊》被接受了。刊登在1893年8月5日的報上。
這以後,高爾基又把幾個短篇小說寄給喀山的《伏爾加河新聞報》的編輯。這是伏爾加河一帶最有勢力的報紙,柯羅連科也參加了該報的工作。幾篇小說全都發表了,並且得到編輯寄給他的一封頗為恭維的信和一筆大約30盧布的稿費。
這以後,高爾基又在《伏爾加河新聞報》上發表了小說《關於撒謊的金翅雀和愛真理的啄木鳥的故事》。柯羅連科為高爾基的小說所激動。他願意跟這個用馬克西姆·高爾基的奇怪筆名的青年作家見麵。
早在1889年高爾基就結識了柯羅連科,當時他正在尼日尼——下諾夫戈羅德。可以毫不誇張地說,1886年到1896年這10年對尼日尼來說是“柯羅連科時代”,他的小說在知識階層很風行。1889年底,他給柯羅連科送去了自己的長詩《老橡樹之歌》。柯羅連科非常認真地對待這位初學寫作者。因此他對高爾基很挑剔,但對他提出了一係列創作上的忠告:“不要濫用外國字和粗野的詞,要更注意遣詞造句,不要寫聽起來不順耳的話,毫不留情地刪掉那些不能表達思想的和可能產生歧義的句子。”柯羅連科教導年輕的高爾基嚴肅地對待他寫的東西。他向初學寫作者提出了這種重大的任務,竟把高爾基嚇住了。這使高爾基認真地下了以後不再寫詩和散文的決心。
夏季的一天晚上,在伏爾加河岸,柯羅連科又碰到了高爾基,他問高爾基:“您還在寫作嗎?”
高爾基說:“不。”
“那就太可惜了。我認為並相信你是有才氣的。”柯羅連科說。
事隔4年之後,高爾基再去拜訪柯羅連科,他住的仍然是城郊的那所木屋。高爾基一進去,柯羅連科便認出,這位青年作家就是幾年前給他看過《老橡樹之歌》的那個人。
柯羅連科對高爾基最近發表的小說表示讚歎:
我們剛剛讀了您的《關於撒謊的金翅雀和愛真理的啄木鳥的故事》——您瞧,您的東西開始登出來了,向您祝賀!原來您很固執,老是寫諷喻。說真話,諷喻也是好的,隻要它俏皮;而且固執也不是缺點。您寫得很有獨創性。雖然您的東西並不是完全安排得妥當的,有點粗糙,可是——有趣味。
臨別時,高爾基問柯羅連科:“您認為我可以寫作嗎?”
“當然啦!”柯羅連科有點詫異地大聲說,“您不是已經寫了,而且發表了嗎?要是您想聽我的意見,您把稿子帶來,我們談談……”
這時,高爾基已不在律師那裏任職了,他把時間騰出來從事文學創作,以每行2戈比的稿酬,為地方報紙寫短篇小說。他還以小品文的形式寫了一部中篇小說《苦命人巴維爾》。柯羅連科非常關心高爾基的創作,關心他發表的每一篇作品,他的意見往往是簡短的、平易的,然而卻正是高爾基所需要的指示。他責備高爾基沒有把短篇小說《阿爾希普爺爺和廖恩卡》的手稿給他過目,柯羅連科認為這篇小說可以在雜誌上發表。
高爾基永遠不能忘記的是1894年夏天的一個早晨,他們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後,在下諾夫戈羅德郊區田野裏散步時所進行的一次長談。柯羅連科詳細地分析了高爾基的短篇小說。他認為《阿爾希普爺爺和廖恩卡》寫得不壞,但其他的短篇小說,總的說來,柯羅連科覺得寫得很匆忙、很急促、而且太多。有些地方甚至寫得不夠精細、不夠鮮明。最後,柯羅連科勸高爾基:“您試試寫一點更大的東西在雜誌上發表。是該動手的時候了。他們會把您的東西登出來的,我希望您以後對待自己要更加嚴格些。”
高爾基回到家裏,馬上坐下來,根據他在尼科拉耶夫城醫院住院的病友敖德薩的一個流浪漢向他講的故事,寫了短篇小說《切爾卡什》。兩天後,他寫好了,把草稿送到了柯羅連科那裏。
柯羅連科看過了手稿,誠懇地祝賀高爾基說:
您寫了一篇不壞的東西。它簡直是一篇真正好的短篇小說!真是一氣嗬成……您會塑造人物性格,您那些人照自己的意思、照自己的本性說話、行動,您善於不幹預他們的思想潮流和感情衝動,這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的!您的最成功之處是,您能按照人的本來麵目來評價他。我曾對您說過,您是個現實主義者啊!
但是,他又想了想,又微笑著補充說:
同時,您還是個浪漫主義者!我們要把《切爾卡什》發表在《俄羅斯財富》上麵,而且放在頭一篇,這是一種尊重和榮譽。
不久,高爾基收到了領導該雜誌的尼·康·米哈伊洛夫斯基的一封信:
閣下:
尊稿《切爾卡什》已經收到,我對它的意見,可能您根本不想知道。然而,由於短篇小說的某些特點,我不能夠簡單地回答“行”或者“不行”,所以我以為可以多說幾句。
這篇短篇小說構思很好,如果您能注意一下下麵一些問題,它就會是一篇思想性和藝術性都很高的傑作。
這篇短篇小說有些地方顯得太冗長,可以純機械式地刪掉,因為有不少重複之處。這個短篇小說有抽象議論過多的毛病,因此讀起來晦澀難懂。切爾卡什本人的抽象議論是符合在沸騰的國際性都市生活裏混熟了的流浪漢的身份的,他是應該如此這般的。可是,加夫裏拉我卻難以想象,這不是指他的心理狀態——他的心理還是可以理解的,而是看不出這是個生活中常見的人物。在割地的時候,一個俄羅斯人來到了庫班。他是從哪兒來的呢?切爾卡什沒有向他提出這個十分自然的問題,而他自己,雖然很喜歡說話,卻一聲不吭。據我了解,這在生活裏是不真實的,而且這對於情節來說也是不適合的:加夫裏拉在什麼地方學會了能夠在大海上這樣地劃槳掌舵呢?庫爾斯克或奧爾洛夫斯克的農夫還不會呢。連加夫裏拉所說的話也都缺乏“生活”氣息。切爾卡什能夠談論“自由”,而且差不多用的是像你我談話時所用的這種語言,可是加夫裏拉完全不應當用這種語言。我覺得,如果您從這個高度去看待自己的這篇東西,那麼,自己就會看出來,它需要認真加以修改。
弗·加·柯羅連科於日內赴彼得堡,我如果處在您的位置上,就會去請求他修改一下手稿(這件事必須由像柯羅連科這樣的藝術家來做)。如果他能答應修改,我就預先祝賀《俄羅斯財富》將有一篇優秀的短篇小說。
這封信的意思是清楚的,米哈伊洛夫斯基退回了這篇短篇小說,認為它“構思很好”,如果按要求進行“認真的修改”,那將是一篇思想性和藝術性都很高的傑作。他建議高爾基去請柯羅連科幫忙。隻要柯羅連科加以修改,這篇小說就能在雜誌上發表。
高爾基在給米哈伊洛夫斯基的回信中對於他對小說的關注表示感謝,並說:“我覺得,您對我的稿子所提出的修改意見並不難做到,可是我覺得,這樣改將不會使作品大為改觀。”
米哈伊洛夫斯基期望柯羅連科修改加夫裏拉這個人物。高爾基的回信使他很生氣。
根據米哈伊洛夫斯基的意見,高爾基做了一些修改。刪掉了一些冗長的敘述(切爾卡什觀看街上兒童玩耍的場麵),這對於高爾基是很平常的,後來,高爾基在自己的創作中,以對風格和語言的不尋常的敏感,克服了這種冗長拖遝的毛病,別具匠心地緊縮了對話和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