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宸寂總是靜靜地看著忘川河邊的火鯉，思索著如何防備他那些想置他於死地的兄弟。而我則是在他身邊劈裏啪啦地說著讚美天界的話。
“好啊。”我有什麼資格說不好，自從我在燼焰被赤龍抓破臉之後，我便知道自己此生才剛剛長出萌芽的愛情算是走到了盡頭。
若換作是我以前桃花粉麵的時候，不管我的身份地位有多尷尬，不管我和他之前相隔多少阻礙，我都會去爭取能夠和宸寂在一起的機會。然而毀容後的我就算再自負，也不會覺得宸寂會因為心靈美而喜歡上我。
時隔五百年，能夠再次跟宸寂並肩而立，靜靜欣賞火鯉，我便已經心滿意足了。我淡淡道：“那你呢？”
五百年前宸夜被自己的大兒子所害，在他死後，魔界勢力一分為三。宸寂趁亂派人護送我回天界，隨後竟隻用了短短二十年時間便一統魔界，登上了魔君的寶座。
我心知宸寂一直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成為魔君，所以想來這五百年間他應該過得很開心才是。
“不好。”宸寂神情黯淡地凝視著酒中倒映出的彎月。
我聞言愣愣地看著他失落的側顏，竟忍不住跟著他一起惆悵。若說這五百年來唯一讓他不開心的便是立後一事。
我還以為除了魔君之位，其他的事都無法入宸寂的眼。待後來，天界傳出八卦說他在酒醉後寫下“望月千裏寄相思”的話時，我才曉得宸寂說他喜歡天上的明月原來指的是月霜。
求而不得的酸楚在心中百轉千回，我還隻能擺出一副好哥倆的架勢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寬慰他道：“月霜雖是天帝的心肝寶貝，不過你的條件也不差。我瞧得出來月霜對你有好感，更何況現在兩界和平共處。想要把月霜娶回魔界當夫人其實這事也沒你想象中的困難。隻要月霜認定非你不嫁，到時候我就該改口叫你一聲……啊！”
姐夫兩個字我還沒說出口，就被宸寂啪地一巴掌打在了臉上：“有蚊子。”他指了指我的臉頰。
我無語地看著他，隻覺得他更像是準備吸我血的蚊子。
5.小羞羞別鬧
自宸寂來天界小住之後，天界公主和魔界帝君之間淒美纏綿的愛情故事一時間便成了當下最熱門的話題。
而我從碧幽泉回來之後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
“魔君宸寂是我最最討厭的人！我不想再聽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我把腳丫子搭在小羞羞的背上，衝它歇斯底裏地嚷道。
而原本還在乖乖睡覺的小羞羞卻在驚醒後掙紮著從我腳下跑開，躲到角落裏用翅膀畫圈圈。
真是一隻善解人意的坐騎，我隻是說討厭宸寂而已，沒想到它就立馬幫我詛咒起宸寂來。
我眨巴著眼看著眼中滿是慍怒的小羞羞讚歎道：“小羞羞啊，雖然我此生注定孤獨終老，但也不能狠心把別人拉下水。你就詛咒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放臭屁被人發現，喝醉酒後發瘋跳驚鴻舞。最後再讓他一個踉蹌直接將臉摔進盛桂花糕的盤子裏。”
經我這麼一說，豐神俊逸的宸寂立即在我腦海中浮現出狼狽的模樣。然而就在我被自己的想象力逗得哈哈直笑的時候，小羞羞卻紅著鳥頭撲到我身上一副要跟我拚命的架勢。
“小羞羞別鬧！”我不能理解小羞羞的反常，就像我不能理解自己的反常一樣。先前我還捧腹大笑，而這一刻我卻拽著小羞羞的脖頸默默流淚，“小羞羞，我好想陪那個人看一輩子的火鯉……”
小羞羞聞言身體一僵，竟為了寬慰我，用翅膀在我手心上寫道：一定會的。
“真是我的好坐騎！”我哽咽著笑道，便又將鼻涕眼淚蹭在它的羽毛上。
我想與世隔絕，奈何我的身份卻擺在那裏，由不得我不參加所謂的家宴。在看到宸寂的那一刻，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改口喚他一聲姐夫。
“宸哥哥，近日在天界還住得習慣嗎？”我還未開口，月霜便已行至我身前對宸寂清淺笑道，那一抹嬌俏的笑靨使得百花盡失顏色。
我自然識相地退到一邊，把主角的位置留給月霜。
“很好，天界的祥雲清澈明朗，不像魔界總是給人陰沉壓抑之感。”宸寂答道。然而目光卻繞過月霜落在了我身上，“月露在魔界時，總在我耳邊念叨說天界如何好，而魔界卻是汙穢之地。所以我總是不能確定今後自己的妻子……是否願意永遠陪我居住在那樣的地方。”
宸寂說話時眼中帶著一抹令人揪心的痛色，看得月霜連忙表明心意安慰道：“宸哥哥，萬事皆有好壞兩麵，魔界也自有魔界的好。月露妹妹不喜歡魔界，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同樣的看法。”
誰說我不喜歡魔界了。我不服，立即反駁道：“魔界雖天氣不好，但魔族人生性灑脫十分好相處，住在魔界的那段時日我挺開心的。”
愛屋及烏，因為有喜歡的人在那裏，魔界便成了我最眷戀的地方，沒有之一。
宸寂麵癱寡言，而我則整日像山雀一樣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天知道我在魔界的日子有多無聊。但自從救了宸寂後，我便覺得惹他發怒抑或逗他發笑是件極有趣的事情。
還記得從前，我故意一個踉蹌把他拉到忘川水裏，他怒瞪著我卻伸手為我擋下噬靈魚的攻擊。他硬是被我拉著去偷看孔雀男妖跳舞。在被孔雀男妖發現，嘲笑我貪圖男色之時，宸寂竟跳了一曲飛天流螢舞，亮瞎了眾男妖的孔雀眼。我做的銀魚羹就連大街上的流浪狗都不吃，但宸寂卻像是味覺盡失很是賞臉地將滿滿一鍋銀魚羹全給吃光了。
宸寂雖總是冷著一張臉，然而在汙穢的魔界裏，他卻是唯一袒護我，讓我感覺到溫暖的人。
以前我要使出吃奶的勁兒才能夠逗得宸寂展顏一笑，而現在僅是月霜一句話，他就笑得比孔雀男妖更加妖孽。
6.一曲霖兮舞
心裏好似貓抓一樣難受，他們兩人要去百花園看風景，月霜為了避嫌還硬要拽上我。
百花叢中，宸寂信手摘下手邊的一朵水晶菊道：“傳言這水晶菊必須生長於清氣旺盛之地，當年天魔大戰，此處亦是被濁氣所擾，水晶菊含苞不開。而後卻因二公主的一曲霖兮舞而爭相綻放。今日來此，不知宸寂可否有這個榮幸見到霖兮舞再現。”
傳言你大爺，霖兮舞這件事分明就是我親口告訴宸寂的。我從小愛好不多，可跳舞卻算得上是其中一樣。那時我之所以告訴宸寂有關霖兮舞的事情，是想在他麵前美美地跳上一曲，好讓宸寂對我動心。
“那隻能說明你們天界能者太少，換作是我亦能使那水晶花開。”那時宸寂不屑地冷哼一聲，將我示愛的心思拒之門外。
當初他不屑看我跳舞，現在我的臉都殘了，他卻來故意刁難我，看我的笑話！我咬牙切齒地正欲拒絕，豈料月霜卻笑得略微有些詭異地說：“既然宸哥哥都開口了，想必月露妹妹也不會如此掃興。”
想看我出醜是吧。哼，我偏不讓你們如願！我隨即蓮步一轉幻化出一襲霓裳白羽裙，並且用麵紗覆在臉上。
“我來為月露妹妹撫琴。”月霜的丫鬟取來她的琉璃七弦琴為我伴樂。
琴聲起，我深吸一口氣在百花叢中翩躚起舞。這霖兮舞乃是我自創的，就算五百年不曾跳過，我依舊記得舞步。過去沒機會在宸寂麵前跳舞，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拋媚眼，勾引他了！
對上宸寂逐漸變得深邃的眸光，一道刺耳的琴聲突兀地響起害得我一個踉蹌，前腳踩後腳就往地麵上摔去。
“小心！”驚慌之餘，隻見一抹黑影突至我麵前將我一把攬入懷裏，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墨香，我的心跳不由得漏跳一拍。
“哎呀，長公主你的手指流血了。”聽到丫鬟的尖叫聲我這才回過神來看被琴弦割破手指的月霜。
月霜臉色有些發白地說：“許久不曾彈琴手生得緊，不想竟在宸哥哥麵前出醜了。”月霜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鋸子一樣落在宸寂抱住我的手上。見宸寂不為所動，她又可憐巴巴地開口道，“宸哥哥可以送我回去上藥嗎？”
“讓月露陪你去吧。你我男女有別，我不便進女子的閨房。”宸寂鬆開我說道。
我聞言不禁抽了抽眼角。在魔界時，宸寂經常跑我屋裏來喝酒。難道在他看來那並非我的閨房還是說宸寂從來就沒把我當過女人！
我怒瞪了宸寂一眼，拽著月霜便離開了百花園。隻是在我走到遠處忍不住回眸一瞥時，卻見宸寂負手而立目光望向用結界保護著的血龍葵上。
7.小羞羞與宸寂
“傻丫頭，你到底喜歡他什麼甚至甘願為了他冒險去取赤龍膽。”回到家，隻見爹爹堵在我房門口無奈地長歎了口氣。
我甩了他一記白眼，卻又學著他的模樣歎氣道：“你沒聽司命星君說嗎，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他的好，你喜歡。他的壞，你還是會喜歡。”所以就算宸寂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君，我仍舊沒有辦法把我的心從他那裏收回來。
當年魔界大皇子設計讓我無意中偷聽到他和下屬的談話。他們說宸寂體內那冰火兩重天的劇毒並沒有徹底解掉，若沒有赤龍膽的話，不消七日便會毒發身亡。我原本打算將此事告訴宸寂，哪知他身上的毒性竟已經開始發作。
為了救宸寂，我隻能拚上性命為他取回赤龍膽：“宸寂，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體內的靈力已消耗殆盡，在我把赤龍膽渡入宸寂口中後，我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這一暈我竟足足暈睡了大半個月。待我醒來後，看到的便是宸寂宛如厲鬼般在戰場上廝殺的場景。帶血的頭顱飛到我腳邊，嚇得我險些又暈了過去。
“我知道你一直恨爹爹當初讓你代替月霜去魔界。”爹爹話音一轉，又開始舊事重提。
“爹，我以前確實怨恨過你，恨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還比不過你戰神的地位抑或是你和天帝之前的兄弟情。但若非因為你愚蠢的決定，我也不會遇到宸寂。所以我現在並不恨你，隻是我始終無法原諒你。我想我已故的娘親也無法原諒你陷害她紅杏出牆這件事。爹爹，女兒累了，想休息。”不給我爹反駁的機會，我便進屋直接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