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音樂學院的小禮堂，明亮的燈光與成山成海的人群，光與影在我眼前搖晃。我不習慣這種讓人頭腦膨脹的喧鬧。泉怎麼還沒來？明明是他約我來的，票也是他給的，都進場了他人卻不見蹤影。我煩躁地轉過身四處探望。身旁有人交頭接耳的嗡嚀。
“許可的報告演出。。。。。”
“這年頭美女音樂家很罕見了。。。。。”
“跟敬宇真是登對啊。。。”
“聽說敬宇幫她伴奏”
“什麼？石敬宇？那個天才鋼琴家幾時肯屈尊幫別人伴奏了？”
“什麼別人，那是他老婆”
“是啊，那可就不一樣了，嘻嘻。。。”
我一個人僵直地坐著腦袋裏嗡嗡地響，憤怒，而又無奈。討厭，許可那個假麵派。我總覺得她的溫柔是裝出來的。每次從我家出門時，她給我的那虛偽又帶有炫耀的假笑。我握緊拳頭死命地閉上眼睛。周圍的掌聲告訴我，帷幕已經拉開了。我不願意看見哥哥跟我最討厭的人站在同一個演出台上，更不願看見一向對音樂清高而執著的哥哥甘願為她成為舞台的配角。
伴奏聲響起，我腦中浮現哥哥熟練的指法在琴鍵上滑動的身影。理查得克萊德曼《夢裏的故事》，媽媽最喜歡的曲子之一。看來這個許可在選曲上很花了點心思。
漸漸的，主旋律，輕柔到漸促，完美的配合。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
“《夢裏的故事》？應該是《愛的協奏曲》才對嘛”
“是啊，理查得克萊德曼的曲子中這首才最適合台上的兩人嘛”
台下有人起哄。不知是誰那麼無聊，聲音中帶有明顯看好戲的意味。
“對啊，我們要聽《愛的協奏曲》”
很多人站了起來拚命地鼓掌造勢。
聲音仿佛傳到了台上。我看見許可朝哥哥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哥哥仿佛什麼也沒聽到繼續彈奏。
嘿嘿，許可，尷尬吧？！看你怎麼下台。我完全忘了剛才的鬱悶與腦怒，插著雙手，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地晃著。
曲畢，我身體前頃，睜大眼睛準備看好戲。台下起哄的聲音更大了，口哨聲，掌聲，嬉笑聲。。。
“我們要聽《愛的協奏曲》”
“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
許可尷尬得站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哥哥坐在琴凳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末了，抬手把固定在琴上的話筒往前撥弄了一下“今天帶給大家的《夢裏的故事》是許可參加俄國“柴可夫斯基之夜”音樂會的演奏曲。我應邀在她的報告演出上為她伴奏。因為課程與時間問題，我個人不打算再單獨舉行報告演出，對大家很抱歉，因此在這裏，就響應大家的要求，為大家獻上一曲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送給我心中的最重要的人。”
“哦！！哎——哎——哎————全場頓時尖叫聲四起。
我看見喧鬧中許可向哥哥遞了個感激的眼神匆匆轉向後台
獻給愛麗絲。。。。幸福的愛麗絲，童話中的愛麗絲，什麼樣的女孩值得讓王子為他彈奏那麼細膩甜美的曲調。。。。
哥哥，哥哥，為什麼別的小孩過生日都有爸爸媽媽陪，我卻沒有。。。。。
靜兒，別哭，來，哥哥彈一首曲子送給你作為生日禮物。。。。你肯定沒聽過，是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幸福的愛麗絲，童話中的愛麗絲，什麼樣的女孩值得讓王子為他彈奏那麼細膩甜美的曲調。。。。來，靜兒，笑一個
嗬嗬。。。。
身旁忽然響起的口哨聲打斷我的回憶，是泉。翹著二郎腿在我身邊坐下，臉上又換上那副常見的玩世不恭的表情。我扭頭望著他沒說話。“很有意思，是不是？那麼清高的敬宇，從來都是舞台主角的敬宇，居然心甘情願地當伴奏，為了他心目中的幸福的愛麗絲。”
。。。。。
沒有說話，我站起來，轉身，在《獻給愛麗絲》的結尾曲中，穿過看台長長的走廊，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