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 杜拉斯的母性特質
在瑪格麗特 杜拉斯的所有小說當中,母親的形象是作者獨特的詩化想象。這一點上,瑪格麗特 杜拉斯反對波伏娃把母親視為是女人在實現她的“生理命運”和“自然使命”。在《平靜的生活》中,母親的形象顯得格外偉大,母愛“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無條件的愛”B12。
弟妹克萊芒絲原來是傭人,“而且又醜又蠢”,由於尼古拉弄大了她的肚子,不得不娶她。她得不到丈夫的愛,又受到了舅舅熱羅姆的勾引,在熱羅姆死後,離開了家,但是出於對兒子的母愛,又鼓起勇氣重新回到了家,並且向把他們母子分開的勢力進行了勇敢的卡西莫多式的反抗。如果說雨果筆下的卡西莫多是因為對吉卜賽姑娘純潔的愛而奮起反抗克洛德的話,那麼克萊芒絲的反抗則是由於對兒子的愛。“她的嗓音變了,鎮定而粗野。”B13“鎮定”和“粗野”這一對意義截然相反的形容詞恰恰通過語言的張力證明了母愛的偉大,一如雨果筆下的卡西莫多集美與醜於一身,昭顯了真善美的三位一體。“她懷裏抱著諾埃爾站了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她的身材顯得更加高大,仿佛終於占據了自己應有的空間。”B14在克萊芒絲這位年輕母親形象上我們還可以發現杜拉斯和波伏娃的衝突。雖然克萊芒絲被迫懷孕生子,卻並沒有像波伏娃的《第二性》裏所描述的那樣:“被迫做母親隻會把不幸的嬰兒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他們的父母將無法撫養他們,他們將會變成靠接受社會救濟為生的人,或‘兒童殉道者’。”B15而且與此相反,克萊芒絲可以離開養活她的這個家,卻無法拋棄自己的兒子,雖然這個兒子是被迫懷孕而生的。當然,在小說中,這種偉大的母愛也得到了獎賞,所有人,包括尼古拉在內都絲毫不怪她,在尼古拉自殺身亡後,克萊芒絲帶著兒子諾埃爾離開了。
除了克萊芒絲這個人物之外,“我”對母親敘述話語的矛盾也凸顯了母愛的無私。作為女兒的“我”,在小說開始的時候認為母親隻活在對R市優越生活的回憶中:“我相信,媽媽在心裏,早已暗暗遺棄了她的孩子們。”B16然而,在小說的結尾第三部分中,通過仆人克萊芒對我的提問的回答,我們可以了解到兒子尼古拉的死對母親的打擊遠比父親大,母親一病不起,整日陷入了對兒子尼古拉的思念。這份母愛恰恰因為之前“我”的誤解顯得格外的偉大,更加證明了母愛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其表現方式也都是本能而自然的流露,沒有一絲刻意的矯揉造作。在母愛這一主題上,杜拉斯的認識和波伏娃認為根本不存在母性 “本能”的觀點截然相反。
在瑪格麗特 杜拉斯眾多的小說中,我們不可否認其作品的女性主義特質。然而,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法國女性作家之一,杜拉斯並不是照搬女性主義的理論,其作品對母性的獨特描寫和視角就帶有作者本人獨特的氣質。可以說杜拉斯對母愛的表現幾乎貫穿了她所有的作品,而且作者善於運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言去展現母愛的本能和自然。因此,杜拉斯對母愛的書寫本身也是一種本能。